聂昭始终静默去听,却在此时霍然脱口,怒目道,“什么子虚乌有?什么做假?分明就是你们日本人挑唆矛盾,迫害中国农民!那报道字字属实,证据清楚,你们休想利用舆论动武!”
“嗯,证据确实很清楚,想来这收集证据之人也费了一番周章吧。”上白石真彻倒是神色悠然,仿佛根本不在乎那事件真假,“不过没关系,很快便会有人去澄清了,到时,早先的证据会被推翻,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聂昭蹙眉沉默片刻,只道他眼下已将问题抛出,怕是就要使出折磨奥丽那般手段来逼问她了,便冷冷转过脸去,漠然无动于衷。
上白石真彻看懂了她的神情与心思,便点了点头,噙着笑容道,“在下所问的这几件事,聂小姐不想说,不说便是了。中国人骨头硬,嘴巴严,在下心中早就有数,本也没有指望能从聂小姐口中得知的。有一个人,他比聂小姐知道得更清楚,并且一定会回答在下。”
他有意在“有一个人”几字上加重了语气,听得聂昭心下一凛——
将她擒在手中,却不指望能从她口中得知?
澄清报道……
他要何人去澄清……
聂昭心中有刹那的迷茫,忽而回过神来,愕然擡眸——她的目光扫过自己半身的血污,随即哀哀地望住上白石真彻,苍白脸颊浮现无措的潮红,声音已是抑制不住的颤抖,“让我……让我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见他……我求你!”
一架东京飞往上海的飞机在黄昏时分降落。
难得今日没有下雨,空气也还是湿蒙蒙的。上白石真彻将汽车停靠到机场边上,却没有下车,只那么面无神情地坐着。一名身穿黑色长裙的女子从副驾驶位下来,侧身倚靠着车身静立,纤长手臂端起一支香烟来吸,那姿态就宛如一支风中的黑玫瑰。
很快,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来。
“不是说五点钟就到吗?迟了将近一个钟头啊。”上白石真彻下车,接过宋方州的行李放入汽车后备箱,随即揽了揽身侧女子的肩膀,“这位便是川岛小姐了,你始终吵着要见的人。”
川岛月和微笑,“周先生,您好。”
“哦?川岛小姐果然美丽。”宋方州伸手与川岛月和相握,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短促的一瞬,待要上车,却又问,“川岛小姐去过哈尔滨么?”
“没有,有事情么?”
“t啊,没事,随口问问。”宋方州一笑,拉开车门上了车,似这才想起上白石真彻早先那句询问,“你还嫌我迟!上海这不是始终在下雨么?好容易见个晴天,我能过来便算烧高香了!”
“我是急着有好事情告诉你。”
“嗯?”
“先说正事吧,东京最近情况如何?”
“哦,没大事情。”
“中国东北那边呢?”
“这个兴许要难办。”宋方州微一蹙眉,从后座坐直两分,脸色沉肃下去,“原本事态十分顺利,有朝鲜人冲在前头给咱们当枪使,一切舆论都是有利于这边的,结果也不知道那个天杀的朝鲜人搭错了哪根筋,竟又重新登了篇报道!你在上海应该也看到消息了吧?这一下可好,舆论全倒了,我看白川将军的计划只能往后放放了。”
上白石真彻笑了一笑,“也没那么严重,我已经想到法子解决此事了。”
宋方州神容微变,“什么法子?”
“这个倒不急说。”上白石从后视镜望了宋方州一眼,又将视线投向副驾驶位的女子,幽深眼里渐渐浮现出笑意,“今日给你接风,先不谈这些伤脑筋的事。”
宋方州缄默一刻,便也只是点头,伸手解开一颗衬衫领扣,重又露出漫不经心的洒脱,“打算去哪儿给我接风啊?”
“已经安排好了,还安排了一样礼物送你,你保准喜欢。”
“什么礼物?”
“你今日怎么这样啰嗦?既是礼物,先说了可就没劲了。”
“行吧,我累了,先睡一下。”宋方州也跟着一笑,索性仰头倚到后座,悠闲地闭上眼,掌下却已被冷汗浸湿——
不知为何,他心里无法踏实,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