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灼猪肚粉肠(2 / 2)

说罢,于渊举起茶杯,状似敬苏致礼,余光扫向小胖子,锐利至极。

苏致礼笑里藏刀,却并不恋战,反而拿起桌上的消毒湿巾擦手。于渊举着茶杯,停在半空的手不自觉轻微抖动一下。

许若麟在厨房,透过传菜窗口观战。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打响,也就是说,那个针对章以灏的坑,早就挖好了。她还是不懂,苏致礼到底想达成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在许记大牌档包场。

难道,与苏致礼之前提到过的所谓“合作”有关——他想让许若麟成为刽子手。

苏致礼城府深沉,不可能想不到许若麟是全盘计划当中最不稳定的因素。为什么偏偏是许若麟?为什么苏致礼看起来并不担心?

许若麟习惯直肠直肚,直来直往,与苏致礼这种机关算尽的老狐貍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然而,她暂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外面的四个人下单,再做打算。

小胖子扶了扶眼镜,主动起身敬茶。“苏总,老大,于总监,我年纪最小,职位也最低,理应我先敬三位前辈。以茶代酒,感谢三位。”

他一一碰杯,说了几句客套话。章以灏不发一言,垂眸抿了一小口热茶。小胖子满脸堆笑,敬茶一轮后坐下,笑容尽失。

主动敬茶的同时替于渊解围,也算是尽了前上下级之谊。

苏致礼起身到厨房点菜,特地交代许若麟,按他的要求做。

“许小姐,我可是付了五倍包场费的,别忘了。”

苏致礼笑意不达眼底,转身离开。许若麟的目光落在苏致礼眼尾堆叠的褶皱,不知道这只老狐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致礼点了四个菜——,蒜香一字骨,铁板蜜汁羊扒,腊味炒胜瓜。厨房里传来撞击声,油炸声,火焰升腾声……许若麟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无暇顾及外面的情况。

苏致礼示意小胖子打开礼品袋,取出一个糕饼礼盒。“苏某人托朋友在双山市的莲兴饼家买了一些糕饼,大家先垫垫肚子。”

说罢,苏致礼率先把饼盒推到章以灏面前。章以灏记得,他刚认识许若麟的时候,她请他吃过莲兴饼家的牛脷酥。饼盒里没有牛脷酥,他取出一块花生酥,捏在手里。

于渊拿了一个板栗饼,小胖子抓了一小把甜猫耳。苏致礼拿起一只角仔,若有所思地咀嚼。

章以灏味觉未苏醒,嘴里的花生酥味同嚼蜡,但花生酥吃起来自然是花生的味道,他不怕任何突如其来的发难。

四人刚把糕饼吃完,白灼猪肚粉肠首先上桌。切好的猪肚和猪粉肠整齐码好,看起来清淡爽口。

正常的白灼猪肚粉肠,垫在底下的白灼绿豆芽理应浸润在调味豉油和花生油里,逐渐染上浅棕色。满满的白胡椒粉附在猪肚和猪粉肠表面,惹味非凡。

苏致礼特别交代,一个菜吃完了,再做下一道菜;此外,好食材不需要额外的调味,原汁原味上桌即可。许若麟不知道苏致礼的用意,留了个心眼,在厨房准备了一份加了青辣椒圈的调味豉油。

许若麟盯着碗中漂浮在调味豉油上的五个青辣椒圈,仿佛看见五个人套着救生圈,挣扎着抱团取暖。她转而蹲在后门处,任凭夜风吹干蠢蠢欲动的汗珠,无聊地静待下一个指令。

苏致礼示意章以灏先动筷。“章先生,你是贵客,先请。”

“抱歉,苏总,我不吃下水。”章以灏面不改色。

“听闻章先生是许记大牌档的熟客,想来许小姐厨艺高超,让人欲罢不能。都怪苏某人不够细心,许小姐也是的,怎么忘记提醒我了。我得把她叫来,好好说道说道。”

章以灏稍稍擡眸,云淡风轻地举箸。“不必。既然如此,不妨一试。”

他夹起一块白灼猪肚,送进嘴里细细品尝。这道菜明显没有任何调味,不知是否本身就是如此。有了之前的腐竹白果猪肚汤,章以灏对下水的抗拒没那么严重,只是无滋无味的肉在嘴里,尤为鸡肋。

苏致礼笑意更甚,一手插兜,一手夹起一小截猪粉肠大嚼特嚼。“章先生,我喜欢原汁原味,因此这道菜只会吃到猪下水原本的味道。许小姐不负众望,猪下水处理得非常干净。”

他又夹起一块猪肚,感叹道:“章先生是否也有同样的想法?好吃归好吃,就是没什么味道。”

许若t麟蹲在后门,苏致礼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她的耳朵。她想起与苏致礼等人在璞蕤酒店共进午餐之前,偷听到的那通电话的内容。

秋风送爽,吉祥街的喧闹声不绝于耳。不知为何,与章以灏有关的回忆喷薄而出。她记起与他一起吃过的隔壁轻食店的沙拉,豉油皇炒饭,黑松露莲藕墨鱼饼,包括那杯加了盐的红酒……他脸上的不自然此刻被无限放大,记忆检索出他吞吞吐吐的异样。

他对她隐瞒。他神色慌张。他尝不出咸淡。他风雨不改只为吃她做的菜。

热汗被凉风吹干,许若麟一阵头疼,思绪毫无预兆地串联,迸发出朵朵火花。她如梦初醒,外面的四个人赴的是一场鸿门宴。她参不透章以灏隐瞒真实身份的原因,但她好像猜到了他深藏的秘密。

她神色清明,“腾”地起身,不顾腿麻,捧着灶头边的辣椒圈豉油走出去。

苏致礼气定神闲,单手藏在衣兜里,漫不经心。“这道菜太寡淡。和我一样,你尝不到味道,对吧?”

许若麟急切地迈步,却还是迟了。

章以灏放下筷子,盯着碗中半块猪肚。“是,我吃不出任何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