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灼猪肚粉肠
岐川今年的秋天,有些短暂。一开始,秋意迟迟不来,待人们习惯了秋季的飒爽,一阵风拂过,竟有冬日寒风的干脆与微凉。初冬将至,悄无声息地酝酿新一轮的季节变换。
许若麟一大早到许记大牌档,对着空白的彩纸发愁。她打算提前敲定冬季推荐菜单,但毫无头绪。往常踩着点上班的波叔,今天破天荒提前到店,把清点过的鲜肉放进冰箱保存,回头看见许若麟愁眉不展。
“当家,你盯着纸看,字也不会凭空冒出来啊。”
许若麟从杂乱的思绪中抽离,擡头上下打量波叔:“波叔,放了两天假,精神不错嘛。玉龄姐呢?”
听到汪玉龄的名字,波叔双肩难以察觉地抖动了一下。他压下满腔澎湃的思念,若无其事地把毛巾搭在肩上:“她回去了。半夜的飞机。”
“回去了?我还……”许若麟刹住话头,生怕说多错多。
波叔心明如镜,神色自若地为那段往事找借口。“玉龄和我是多年没见的老朋友,我们都珍惜难得的重逢,所以相约见面和吃饭,仅t此而已。”
许若麟双唇紧抿,没再深究,转身看着桌面上空空如也的冬季推荐菜单,不禁叹气。
林正邦一直对林伯避而不见,许有添对林伯的家事颇为上心,今天索性告假,只为陪林伯外出散心。她端详着手里的马克笔,无法在特色风味和成本控制之间找到平衡点,对自己的经营能力产生一丝怀疑。
不仅许若麟,章以灏也对自己产生怀疑。
头天晚上,他十万火急地赶回公寓,穆雪萤好端端地在他家里,满脸兴奋,只为第一时间让她设计的“捕获未来表嫂许若麟”方案亮相。他无语至极,开始怀疑自己病急乱投医,竟让年轻冲动不靠谱的表妹做姻缘参谋。
章以灏身在办公室,心在老地方,不见许若麟,烦闷又心慌。办公桌面堆成小山的杂志样板、排班校对模板以及各式文件,岿然不动,却自带排山倒海的气势,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章以灏正为《美食研究所》下一期选题发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于渊主动联系,电话里传来的话语让他神经又一次紧绷。
“于渊,你不是要回岐川短住吗?怎么又去双山了?”
“老大,十万火急,我这边处理好就会坐车到岐川,今晚见面说。”
“你对消息来源,有几成把握?”
“九成。”
章以灏挂断于渊的电话,陷入沉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埋藏在暗处的定时炸弹,随时作乱。他必须在炸弹引爆之前,主动拆弹。
章以灏做好了最坏打算,不敢休息,全速处理部分工作,然后将其余任务下派给杂志社的同事们,火速赶往长途客运站。他不愿耽搁半秒,争取与于渊在路上边走边说。
下午四点,章以灏在长途客运站接到于渊。他风尘仆仆,提着简易的行李上了章以灏的车,尽量简洁地提炼他查到的有用信息。
章以灏神色凝重,双手握紧方向盘,指关节发白。比未知的挑战更让人恐惧的,是自己明知面前有故意设下的局,然而自己不知其全貌——这种信息不对称,最让人坐立难安。
章以灏还未想到万全之策,接到一通来电。他紧握手机,眉心紧锁,电话另一端的语气让他既警惕又焦灼。
这通电话的最后一句,让他改变了拒绝的意图。
“今晚,许记大牌档,不见不散。章先生,你一定准时,对吧?”
另一边,许若麟站在许记大牌档的后厨,刚挂断一通电话。她把芳姨和波叔召集到后厨。“芳姨,波叔,有食客包场,意思就是,今晚许记晚市不对外营业,只服务包场的食客。”
“包场?岂不是很大阵仗?”波叔挠挠头。
“也不算,只是一桌,四个人。”
芳姨瞪大双眼,怀疑自己听错:“四个人,包场?豪气之最,前所未有。”
许若麟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镇定自若地摇头:“工钱五倍,特殊对待。今晚我一个人应付得来,芳姨,波叔,您二位今晚放假。”
芳姨和波叔交换了眼神,顺从地应允,加紧把手里的准备工作做完。芳姨把“今晚贵客包场,明晚恢复正常”的告示贴在下拉一半的卷闸上,与波叔在傍晚五点前同时下班回家。许若麟检查着厨房的调料台,心不在焉。她知道,今夜注定是一个不一样的晚市。
晚上六点,四位贵客准时出现在许记大牌档外。听到拍打卷闸的声音,许若麟匆匆前去迎接。
章以灏、于渊、苏致礼和《美食研究所》杂志社负责商务对接的小胖子先后进店。许若麟的视线快速在四人面前扫过,手里不慌不忙地斟好四杯热茶。
四人之中,她只对于渊没什么印象,但从此人的神态判断,是章以灏的友军。至于苏致礼和小胖子,一副心怀鬼胎的模样,尤其是小胖子——许若麟心里闪过一个不好的预感,小胖子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是自成一派的自由人。
苏致礼神色松弛,嘴角笑意如常。“苏某人临时组局,三位赏脸出席,是苏某人的荣幸。今晚我们不为公不为私,畅所欲言,吃好喝好。”
来之前,于渊与章以灏提前商量,有什么难以应付的场面,由他来出面。于渊陪着笑脸,不疾不徐地开口:“苏总言重。能够与苏总同席,是我的荣幸才对。恕我唐突,兴许是我离开杂志社太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负责商务的这位前同事与苏总交往甚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