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云泽挽起袖子,蹲下从纸箱里徒手拿起明显变色的肉闻了闻,的确变质了。他拿起一个装过排骨的包装袋仔细检查,发现标签印刷字体模糊,包装袋也有些不一样。
他站起身,神色凝重:“阿麟,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许若麟稍加思索,徐徐开口:“自从你的牛扒屋开业,换人送肉以来,这是第一次。”
“之前没有任何不对劲的迹象?”
“嗯……其实从前几天开始,我就发现肉没有之前新鲜。不过许记出货快,也没放在心上。直到今天收到这批腐臭的肉,我才意识到问题所在。阿泽,麦氏是不是有人中饱私囊?”
麦云泽眸底闪过一丝惊慌,旋即否认:“我爸的公司是家族企业,重要职务都由自家亲戚担任,没道理啊。”
许有添建议麦云泽不要打草惊蛇,先回去找麦叔叔私下商谈。麦云泽心中有愧,偷偷把许若麟拉到一旁。
“阿麟,别生气,下不为例。”
“虽然这件事情不是由你直接造成,但我希望你能插手,让贵公司妥善处理,给我一个有诚意的答复。”
麦云泽再三保证尽快妥善处理,再次向众人鞠躬道歉后,火速往公司赶。
麦云泽前脚离开,后脚菜市场肉档的大姐如约把洗干净的猪肚送来,许若麟和波叔连忙接过,转身处理猪肝。
猪肝厚切,用淀粉抓洗祛除血水,再用盐、紫苏和白醋加水浸泡,彻底去腥。大火煎香猪肝两面锁住水分,再与时蔬大火爆炒,黄沙猪肝华丽变身,吃起来有焦糖香,也有鹅肝的厚重风味。
今晚有芳姨在,许记一共四个人干活,还是手忙脚乱,堪堪赶在晚市之前完成准备工作。
吉祥街似乎迎来第二春,除了老牌食肆许记大牌档,新开的“牛先生”牛扒屋和富哥炸鸡,再远一些的冒菜、煲仔饭、粥底火锅……陆续开门迎接四方客,以美食共会天下友。
许若麟检查室外的桌椅和筷子筒时,感叹吉祥街越来越好。哪怕放眼望去一路之隔的新商务区灯火通明,吉祥街也是不输的。破败过,挣扎过,重头来过,又是一番好光景。
她擡头看着亮起的灯箱,心中默念:今晚也要加油,许记大牌档。
许若麟回到厨房,系上围裙,摩拳擦掌,与波叔一起为迎接新单子做准备。许有添和芳姨机动走位,合作无间。许有添甚至记得把订座的牌子放在章以灏惯常坐的一号小桌——这不仅是许家父女与章以灏的默契,更是许记伙计们心照不宣的习惯。
岐川体育场今晚有港澳明星拼盘演唱会,未到下班时间,路上已堵得水泄不通。吉祥街位处岐川市中心地带,见证今晚的交通盛况。许记今晚生意依旧红火,因演唱会的缘故,暂时不算太忙。时间充足,许若麟和波叔细心烹调,可谓游刃有余。
许有添走进厨房,让许若麟把围裙取下:“若麟,楼上苏阿姨来吃饭,你有空吗?苏阿姨想t见你。”
“见我?这么突然?”许若麟瞄一眼夹单器,把厨房交给波叔,取下围裙往外走。
苏阿姨挪开一号桌写着预约的牌子,悠哉喝茶,一见到许若麟喜笑颜开:“小麟来啦,坐吧,坐阿姨旁边。老许,你看,你女儿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许有添干笑几声,点点头:“是啊,女儿长大了。”
正好有食客下单,许有添失陪。苏阿姨以长辈看晚辈的眼神,上下打量许若麟,似乎很满意。“小麟,你谈恋爱没有?”
许若麟差点被唾沫噎住,正要回话,一道身影闪过,径直停在她旁边。苏阿姨笑意更甚,招手让那人落座。
“我侄子,姓申。他在岐川最大的肉联厂上班,是个好孩子。”
圆脸眼镜男坐在对面,冲许若麟憨厚一笑:“许小姐,我是苏阿姨的侄子,申骏航,在麦氏肉禽供应公司当采购。”
“采购主管。”苏阿姨忙不叠补充。
许若麟挑眉——世界真小,苏阿姨的侄子竟在麦氏上班,且是采购岗位。
苏阿姨对方才未完的问题紧追不放,许若麟只好如实回答:“苏阿姨,我全心全意经营许记,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苏阿姨在桌底下踢了申骏航一脚,瞪他一眼,示意他积极些。申骏航扶了扶眼镜,显得局促紧张,苏阿姨抢道居上,替申骏航开口:“小麟,你年纪不小了,大好年华怎能不考虑结婚生子?你看我侄子如何?与你年纪相仿,一表人才,学识渊博,还很能赚钱呢!你们多接触,不试试怎么知道?”
许若麟恍然大悟,看来苏阿姨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男女之间。来许记不为吃饭,竟冲着她来为侄子说媒。许若麟偷偷向许有添传递眼神,许有添无奈地耸肩表示不知情,转身忙活。碍于礼貌,许若麟被迫听完申骏航的成长史,发家史,还有最近因工作表现优异收到的大笔奖金。
正好白天麦氏配送的鲜肉出了质量问题,麦云泽要在短时间内暗中查清来龙去脉,许若麟顿时对申骏航的采购工作来了兴趣,旁敲侧击,在苏阿姨看来,却像许若麟对她的好侄子生出兴趣。
一方为相亲,另一方为真相,对答如流,却又牛头不搭马嘴。苏阿姨自然不知情,笑颜如花,不时拍手叫好,好像在赞扬自己促成一桩美满姻缘。
章以灏暂时抛下工作,赶往许记吃饭,熟悉的一号桌坐着不熟悉的陌生人。苏阿姨高八度的嗓门,让他不得不接收一号桌传来的只言片语。虽然没头没尾,他还是听出来了——苏阿姨充当媒人,想要撮合许若麟和她的侄子。
章以灏被苏阿姨的爽朗大笑刺激得耳鸣,身心焦躁,直接上前。
“抱歉,我订了座……”一号桌的谈笑声戛然而止,章以灏面无表情,不紧不慢,“不介意我拼桌吧?”
章以灏坐在申骏航旁边,凝视许若麟写满惊诧的双眸。
“你怎么来了还坐下了?”许若麟压低声线质问。
章以灏没有直接回应,顾左右而言他:“似乎我来得正是时候。是吧,若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