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帖子忽然间火爆全网。发帖人是个低调的素人。有人在领英上搜到她的认证信息，她和谢能，来自于同一所大学。

“事情过去几年了，听朋友说网上有个瓜，点开一看还是个熟人。本来不想多说什么的，谢能你借着热度搞个还搞个官网真是有点不要脸了。哪些是你做的哪些是小组作业你心里没点数吗。”

“之前在大学时，因为和谢能是同班同学，有幸和这位freerider合作过两次。两次都被坑得吐血，一次跑他宿舍楼下蹲点了也根本找不到人，只在结课时见了一下。另一次屁事不做，在群里当指挥官倒是高屋建瓴。”

“作品拿了奖和你有没有关系，心里自己没点数吗。在学校里挂了几门了，现在炒学霸人设不要碧莲。开个官网还要贴大学时的小组作业真是笑死人了。谢能，人没本事就自己重开吧，少在网上逼逼赖赖的。”

众人一阵哗然。有人说这是资本的阴谋，可无论他们怎么用放大镜找，这个女生都是个素人。

而且，在她之后，还有几个同校的被坑过的同学跳了出来。接着开口的，甚至还有个业内的。

“几年前暑假时，谢能来我老板这儿实习。老实说，他本来不够资格，我老板看在他舅舅的面子上才答应的。他舅舅是谁？他们学院的副院长啊。”

“整个暑假就是划水也就算了。前几年我跳槽时，HR和我说，我交的作品集有问题，不欢迎不诚实的面试者。我后来才知道谢能拿着我们项目组的作品进大公司了——说是项目组，其实是我一个人做的。谁懂啊，老板让太子和我一起工作，好不容易熬到合同结束跳槽了，还被来这一出。”

“还好之后找到更好的工作了。谢能，你不是在大公司吗？怎么现在又失业了？划水太过被开除了？”

一时间全网轰动。两天之内上热搜，一天之内翻车的谢能算是全网第一人。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大学vlog博主发文。

“这两天事情好热闹，正好在菁菁馆做志愿者服务，就去看了一圈。这儿是学校用来陈列优秀学生作品的。没想到在这儿发现了池兰倚的好多东西……这是在做什么，一个小课程作业也被收进来了？”

博主拍了一张图。图上走廊里，属于池兰倚的作品琳琅满目。

“我看不懂，只觉得好看。”

“天啊，那个西装礼服裙是他大一的时候做的吗？大一就这个水平，还需要抄袭别人？”

“这条走廊改名叫池兰倚之廊算了。”

“我不清楚，是来看热闹的。这个馆里有谢能的毕业作品吗。”

“没有，顺带一提，池兰倚的也没有。”

“楼上是逗我笑吗？池兰倚的毕业设计被著名买手店超高价买走了，你但凡看过一点官网资料呢。”

官网资料？原本对此麻木的池兰倚才发现，他的个人官网上，竟然还有个好似传记的一栏。

他从小到大得过的荣誉无论大小，都被陈列在这里……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池兰倚喉间一紧。很快，还有人爆料：“我看了官网，池兰倚还是紫金公学毕业的呢。”

“什么？！那个贵族公学？他家世很显赫啊？”

“我听说池兰倚和家人关系不太好。这几年他领奖的时候都没有家人在身边。应该是靠自己白手起家的。”

“白手起家？！这么牛？”

“还不是有个有钱的男朋友。而且紫金公学毕业的都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吗。企业家、金融家、外交大臣……池兰倚跑去做个设计师。大概是混不下去了吧。”

又有人贴出一张成绩单：“你懂什么，人家可是一等学位毕业的。以他高中的毕业成绩，想去哪个大学都轻轻松松。他只是喜欢设计而已。”

有人反驳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不会是资本下水军吧？”

“谁让我们家小池这么有料。轻轻地一展示所有人就破防了。”很快有人来喷他，“长这么好看的人粉丝多点怎么你了？在看见他的照片后我们就喜欢他好几年了。”

反驳的人沉默了。

这确实没得喷……池兰倚长得，确实好看啊！

与此同时同样火爆起来的，还有之前的那段池兰倚专访。他的身世和传奇的经历再度翻红，众人津津乐道，马不停蹄地挖掘他还有怎样的过去。

览祎销量短时间内暴增。

所有以上，在短时间内传遍了全网。很难不让人怀疑背后有推手。

而且，确实有。

一群专业团队也在此刻进入了池兰倚的工作室。

顶级公关加律师，高嵘派来的。

这群人专业又公事公办，很快就开始帮忙搜集证据和取证。团队里长得最和善的年长女性向池兰倚询问相关细节，时不时地停下来，询问池兰倚是否会感觉不舒服。

“这就是钞能力吗？”季文耀艳羡地说，“此刻高嵘不在，又处处都是高嵘。池老师，刚一出事，他是不是就给你打电话了？”

池兰倚放下手机，一愣：“没有。到现在也没有。”

“哦……好吧。忘了你们在闹分手。”季文耀说，“但你们真的在闹分手吗？高嵘的人来得不是挺快的。”

叶韶在旁边冷哼了一声：“你说得好像他是个慈善家一样。览祎不也有他的一份么？”

季文耀说：“好吧，览祎就像你们俩的孩子一样。就像夫妻闹离婚，有了个孩子，就怎么也离不干净。就是真离了，也像打断骨头连着筋……”

“什么年代了，说这么传统的话。”叶韶有点受不了了。

“那这就是你不懂了。一个孩子对于一对夫妻来说有多重要，又是结晶、又是成就、又是一起走过的岁月和相互拉扯的回忆。就算离婚了也一直有借口去见彼此。”季文耀道，“我朋友圈里有对老夫妻很恩爱的，结果和孩子出去旅游，两个人操作不当，孩子没了，大龄失独。这两个人也没兄弟姐妹，就剩彼此一个亲人了。结果，还是离婚了。”

叶韶堵着耳朵翻白眼，不想听这些内容。旁边小陶倒是好奇探了个脑袋出来：“为什么啊？”

“不敢再看见对方了。太爱的人，光是多看一眼都会两倍伤心。”季文耀道。

他眼见池兰倚忽然动了起来，连忙道：“池老师，我不是在说你们啊。公司和孩子又不一样，没有咒你……”

“你想什么呢。高嵘打电话来了。”叶韶终于开口了，高高在上地揶揄他，“我瞟到屏幕了。”

池兰倚一个人上了天台。

天台上空气很凉。池兰倚微微吸了口气，在忐忑中擡起手机：“……喂。”

呼出的气都带着冷。

手机那头传来高嵘的声音。

“把手机放下来。”高嵘沉声说，“让我看看你的脸。”

“天台上那么黑，你看我的脸干什么。”池兰倚沙哑地说。

高嵘顿了一下：“因为你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

“……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高嵘哼了一声，有点冷，却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又有点得意。

“你猜？”他道。

“这也不奇怪。”池兰倚慢慢说，“你也看到了那些新闻，能够根据事实推理出来，我不高兴……”

“不需要看新闻。我能感受到。”高嵘说，“你没有听见吗，你的呼吸很急促，像是在拉风箱。”

池兰倚只能在天台上听见呼呼的雪风声，吵吵嚷嚷干扰着信号。他很勉强地眨眨眼：“是雪风声吧。”

“你和雪风的频率不一样。”高嵘说，“别绕弯子了。你就是沉到海底，我也能看见你在流眼泪。”

池兰倚：“……”

高嵘：“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从哪里抄来的这句话？”

“……”

“是你34岁那年写的。若有一日沉在海底，就像水消失在水中。”高嵘道，“我拿着那句话想了很久，一开始，我以为你想自/杀。后来，我想你的意思大概是，你想到海底去哭泣，就不会有人看见你在流泪了。”

“你觉得只要这样做，就不会被人指摘、被人发现脆弱、并且因此影响到你的公司了。你觉得你一定要做一个合格的经营者，同时还要做一个伟大的艺术家。”

“你怎么会看见，我们那个时候不是已经……”

已经分手了，他也让高嵘搬出去住了。高嵘没理由会看见他在家里扔下的纸团。

就像现在，他住在工作室，高嵘住在家里。

“你把你想得太厉害也太能伪装了。你想一个人藏在海底，把我留在海边。”

泪水和海水有不一样的浓度。尤其是爱人的眼泪。

你遇见一个人，最开始你不认识这个人。他蹲在街角哭泣，哭得再美，他的眼泪也只会像水消失在水中。

直到你爱上他，你才会发现，你越爱一个人，这个人的眼泪，就会越咸。

池兰倚又不说话了。他的喉咙变成了大风箱，都怪高嵘说到这一点，他拼命不想让风箱拉风，可风换了个地方，鼓得他的眼睛涨红了起来。

“你哭了吗？”

“……没有。”

“乖，让我看看你的脸吧。”高嵘诱哄，故意加了一句逗他的话，“我保证不截图。”

“不行……都怪你……现在彻底不能给你看了。”池兰倚说着，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高嵘在手机那头叹了口气。他说：“池兰倚，你知道吗？即使是在吵架时，你随时随地，都像是在对我撒娇。”

几分钟后，池兰倚还是出现在了镜头里。他故意找了天台上最暗的地方，整张脸模模糊糊、昏昏暗暗。高嵘那边的镜头亮亮堂堂，他在酒店里，开了整个房间的灯。

“眼睛红了。”

池兰倚看见高嵘用手指戳屏幕，像是要帮忙抹去他的泪水。

“……”

池兰倚别过脸。他心想这是吵架时该做的动作吗。

可高嵘的手指竟然在屏幕上，又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脸颊忽然烫了起来。高嵘说：“别担心，事情会解决的。就像以前一样。览祎是我们两个人的公司。我不会让它被欺负的。我找人用技术手段去分析那个人的视频了。别害怕那些下作的脏事。”

“嗯……”

池兰倚知道，高嵘还做了好多事情，只是高嵘没有在电话里说。

“对了。”高嵘道，“这几天，还有发生什么事吗？”

池兰倚沉默片刻，最终他道：“华晏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很抱歉，帮我撤了热搜。”

“嗯。”

“你帮我……想办法把这个人情还给他吧……虽然，这是我的个人事务……”

“池兰倚，你在对我小心翼翼什么？”

池兰倚一愣，他听见高嵘继续说：“我言出必诺。在我这里，既然我和你说过，我已经知道你和华晏的事情是误会，我就不会再误会第二次。”

“即使再有人拍了我们的照片给你？”池兰倚小声地说。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