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之站在那几幅画前,她觉得有一点荒谬的可笑:“你是说,我妈为了保护这几幅被更改署名的画,才把画交给你保管。”
柏文贺没有直接承认:“明之,不管你怎么想,我确实伤害了你妈妈,但那几年,我同小温的感情也确实很好。”
一个家道中落的女学生,一个帅气多金的年轻商人,在无数的叙事里都能看到这样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
女学生以为找到了灵魂伴侣,可是灵魂伴侣在最开始就隐瞒了自己的婚姻状况。
那些谈天说地、把酒言欢的夜晚,在真相披露后,成为令人作呕的残羹冷炙。
盛明之知道的为数不多的事实是,盛温是在那个令人作呕的时刻发现她的存在的。
故事里出现了第三个人,让这位年轻商人的形象升华为一个能够替人掌控全局的保护者。
盛明之没说话,她等着柏文贺的下文:“所以,明之,于情于理,你说这样的人,一旦答应了她提出来的要求,就是给她得寸进尺撕开了一个口子,你觉得爸爸说得对不对?”
她没有点头,只是很无力,这样的真相对她来说似乎太不可思议了。
“公司的事情我没有拍板的权力,我只能说我会考量。”
柏文贺一笑:“明之,你聪明,只要聪明在界限内,就不会办傻事。”
界限是什么呢?界限在他手上,是他规定的,她在界限之内,要做也只能做那个牵线木偶,一个永远不会产生自由意志的傀儡。
盛明之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既然这样,这些画还是放在我这里,对你妈妈也是个保护,你说呢?”
“我什么时候能拿回去?”
“就等——”他不紧不慢地呷一口茶,眼神精明而算计,“你真正回到柏家的那一天,爸爸把所有的画都裱到你房间里,好不好?”
盛明之机械般地点了点头。
柏文贺关心地问:“晚饭吃过了吗?”
“没有。我减肥。”
“你都这么瘦了还减肥呀?饭要好好吃,身体才会好。”
盛明之挤出一个笑:“董事长,我还有工作,先下去了。”
“一定要好好吃饭!”
她匆匆回到自己办公室,把手头上的工作做了一个收尾,很快就收到钟誉的消息。
【下班了吗?我在楼下等你。】
【我现在下来。】
公司没剩几个人,盛明之经过柏思勉的总经理办公室,看到里面的灯还亮着。她没有驻足,从电梯下到一楼,刚出大楼,就看见钟誉倚在车门边等她。
街边是飞驰而过的汽车,街灯一盏一盏地亮着,照在他肩头。
盛明之眼里的夜晚永远静得过分,好像能听到不远处的海浪声。
她要朝他走过去,只有二十多米的距离。
今天她见过很多人,处理了很多事,一桩一件压在她心头,像一只不断冒着热气正在跳动的高压锅,充满下一秒就要爆炸的恐慌。
这一刻她见到钟誉,突然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在这之前,对任何人,都从来没有过。
盛明之觉得胸口有一点闷,她朝着钟誉走过去,步子很慢,好在他已经发现她下来了,径直向她走过来。
一步,两步。
钟誉接过她手里的包,看着她的状态,嘴唇很白:“没吃晚饭?”
盛明之的头抵在他肩上:“没有,好饿,我想吃面。”
“回家吃?”
“附近好像有一家面馆。”
他轻笑,揽着她的肩膀把人塞进车里,导航去她说的那家面馆。一家门面不大的夫妻店,总共摆了四张桌子,这个点人有点多,就另外搭了两张桌子在外面。
盛明之也没来过这家店,只是点过外卖。
她看见钟誉站在那张矮桌子前,好像愣住了,拽着他坐下来:“干什么啊这么金贵。”
钟誉确实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他的生活环境里不存在他到这种地方吃饭的机会,盛明之被接到钟家之后,也有许多年没去过街边的小餐馆吃饭了。
一个对彼此来说都很陌生的体验。
钟誉抽纸擦了擦桌面,盛明之帮他也点了一碗海鲜面。
他来之前在公司吃过晚餐了,最近他也很忙,晚餐都是在公司里解决的。
面是现煮现捞上来的,浇头也现炒,味道比外卖送到公司里的时候好多了。
盛明之说这家店是她助理推荐给她的,钟誉就问她:“你每天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就问别人?”
“对啊。”她是真的饿到了,吃得很专心。
“你口味那么挑,要不要让阿姨每天做了饭给你送去?”
盛明之失笑:“我也没有那么娇气,真要这样,干脆不要活了。”
“今天怎么不吃晚饭?”
她嚼完嘴里那半只鲍鱼:“太忙了。而且看到一些人就倒胃口。”
“这些人里有柏思勉吗?”
她狡猾地笑笑:“你猜呢?”
钟誉摇摇头,不回答。
盛明之突然反应过来,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在她面前提过柏思勉了。好像不知道从哪一个时分开始,柏思勉对他而言的威胁性已经消失殆尽了,可是就在不久前,盛明之还利用柏思勉去堵他的话。
他现在似乎完全不在意柏思勉这个所谓情敌的存在。
对盛明之来说,这本来应该是她理想的状态。
她沉默地吃完了那碗面,看到钟誉碗里没怎么动:“你不饿?”
“来之前吃过了。”
“哦。”她拿纸巾擦了擦嘴,起身,头有点晕,“我们回去吧。”
盛明之今天确实很累,上了车就开始休息,直到快到家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听见钟誉跟她说话,他的声音很轻,像夜晚吹过海面的风一样柔和:“下次如果没吃晚饭,可以给我发个消息,我来陪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