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拾起最后一颗佛珠:再说...
凉亭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段温玉大步走来,军装外套搭在臂弯,额头沁着细汗:聊什么呢?
说司珏该喝药了。柳轻风将手中佛珠递给司珏,识趣地退开:我去厨房看看。
段温玉在石凳上坐下,自然地握住司珏的手。
司珏颤抖着说:“佛珠,断了。”
段温玉看着司珏双手里的佛珠,拿起来,一颗一颗专注的重新串好。
那串重新穿好的佛珠戴回了腕间,遮住了狰狞的疤痕。
五月的风穿过亭柱,带来远处练兵场的号子声。
顾潇来电话了。段温玉摩挲着司珏的指节:海城那边已经准备就绪。
司珏的目光落在池塘对面——那里的海棠已经落败,如今只剩茂密葱绿的枝叶。
花开有时,零落有时。只要根还扎在土里,来年会再花开满枝。
阿玉。他突然说:等事情了结,我想亲手种一棵海棠。
段温玉的拇指抚过他掌心:只要你喜欢,我给你找最好的海棠品种。
这个下午,他们说了许多等事情了结之后的计划。
要重修梨园,要办义学,要在每个房间都摆上海棠插花。
说到后来,司珏靠在段温玉肩头睡着了,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柳轻风送药来时,看见段温玉正用唇语说晚些再喝。
军阀的臂膀稳稳托着怀中人,仿佛托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暮色四合时,司珏在卧室醒来。
床头柜上摆着汤药,已经没了热气。
窗外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是段温玉在和苏辰交谈。
...应激反应需要时间。
苏辰的声音压得很低:房事上,只能慢慢来。
我知道。段温玉打断他:只要他活着就好,我可以不做那些事。
司珏蜷缩在锦被里,突然想起早上那件未做完的事。
他尝试着触碰自己的身体,想象那是段温玉的温度。
可当手指滑向衣襟时,破庙里那些肮脏的手又浮现在眼前。
胃里一阵翻涌,他干呕着冲向木架上的铜盆。
阿珏?段温玉推门进来,大步上前,轻轻抚摸司珏的后背:又做噩梦了?
司珏摇摇头,掬起冷水泼在脸上。
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像永远流不尽的泪。
他忽然转身抱住段温玉,把脸埋在那片温暖的胸膛前:阿玉,你...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本想问你会不会嫌我脏,却怕听见答案。
段温玉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捧起那张湿漉漉的脸:我的阿珏是世上最干净的人。
吻落在眉心,郑重如起誓:比雪干净,比玉干净,比菩萨跟前的莲花还干净。
月光透过纱帘,在地上投下交叠的剪影。
司珏在这个怀抱里慢慢放松下来,听着耳边有力的心跳。
他知道自己心上有个洞,黑暗源源不断地涌进来。
但此刻,有束光正努力照进去,虽然微弱,却固执地不肯熄灭。
窗外,更夫敲响三更梆子。
怀里的呼吸渐渐均匀,他低头看去——司珏睡着了,眉头舒展,唇角微扬,像个终于找到归途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