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揉了揉后颈,动作迟缓得不像那个永远条理清晰的系统架构师。
“你知道吗?再智能的系统,也得有人愿意按下求助键才行。”
我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忽然明白了他在“夜灯地图”项目里为何坚持保留匿名机制。
有些人不敢求助,是因为害怕留下痕迹;有些人不敢开口,是因为名字本身就是负担。
我们总以为科技能解决孤独,可真正的入口,从来都不是代码,而是某个人在深夜愿意多听你说两句话的耐心。
我正想说什么,手机震动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一条系统通知:“您有一条新留言,请于今日内查看”
发送时间:凌晨3点17分
来源:未知用户(加密通道)
我没点开。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一道斜阳,照在张评估师手中的平板上,屏幕映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像无数颗未熄灭的星。
风又起了,吹动窗纱,也吹动我心里某根久未震颤的弦。
就在我转身离开时,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监控摄像头轻微转动了一下角度。
太快,像是错觉。
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真实得令人不安。
我骑在回程的路上,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却压不住手机里赵顾问那低沉压抑的声音。
“B7区监控显示,昨晚有人冒用你的名义发传单,说是‘林致远推荐的心理援助热线’。”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我的心猛地一沉。
像是平静湖面突然被投下一块巨石,涟漪翻涌,水底的暗流开始躁动。
我下意识放慢车速,停在路边人行道旁,头盔下的额角渗出一层薄汗。
“号码是空号,”他继续说,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但我们顺着打印店记录查到了李维汉公司旗下的广告代理。”
我握紧车把,指节泛白,喉间涌上一股铁锈味似的怒意。
冷笑从唇边溢出,带着苦涩和讥讽:“他还记得我。”
三年前那个在拆迁协议上轻描淡写签字的男人,那个站在推土机前对我说“你不过是个送外卖的”的李维汉——他竟还记得我,还惦记着用这种方式来玷污一个刚刚有了温度的名字。
可赵顾问没让我情绪发酵太久:“这次别冲上去硬碰。我们已经在所有社区公告栏贴了真热线,用的是许念的声音录音。”
我怔住。
“不只是公告栏,”他顿了顿,“还有广播车、物业群推送、社区App弹窗。真信息已经铺开了。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反击,是观察。他们在出手,就意味着他们在暴露。”
电话挂断后,世界仿佛静了几秒。
霓虹灯在眼前一盏盏亮起,像城市睁开了无数只眼睛。
原来他们早就布好了网,只等对方出手。
而我,不再是孤身一人在黑暗中摸索的那个人了。
我不再是唯一举着火把的人——现在,有人为我守住了光。
傍晚的空气微凉,夕阳藏进高楼背后,只留下一道橙红的余烬。
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进了C9便利店。
玻璃门推开时铃声清脆,收银台后的小姑娘抬头看见我,忽然笑了:“今天有人给你留了东西。”
她递来一个牛皮纸信封,边角折得不太整齐,像是匆忙中用手撕下来的。
我接过时指尖触到一丝温热,仿佛它刚被人握在掌心许久。
打开后是一张手绘卡片。
线条稚嫩却用心,江边长椅旁站着两个小人,一高一矮,影子拉得很长。
头顶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明天见。”
没有署名。
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图书馆儿童角常用的彩铅颜色,绿色偏黄,蓝色带点灰调,肖潇然曾教孩子们画画时用过的那一盒。
她总说这种颜色不刺眼,适合讲温柔的故事。
我把卡片仔细折好,放进工牌夹层,贴近胸口的位置。
抬头看了眼窗外渐次亮起的街灯,一盏接一盏,连成一条温暖的河。
这一次,我不是为了谁而回来的。
可有人,依然记得我该来的方向。
夜色渐浓,我重新跨上电动车,驶向站点。
风迎面吹来,吹散了些许心头的沉重。
可当我刷卡进入后台系统准备交接车辆数据时,屏幕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日志提示悄然闪过——
“异常访问记录:最近24小时,外部接口调用次数超出阈值”
我的手指停在鼠标上,没急着点击。
那一刻,某种难以言喻的直觉爬上脊背,如同暗潮无声漫过沙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