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出镜头范围内,嘴角迅速垮下去。
人不顺心的时候,路上一颗石子也格外碍眼。他擡脚踢起,好巧不巧,落到谢蔲面前。
她看他一眼,视线没落实,风一样,又移开了。
柴诗茜拎着裙摆小跑过来,“付嘉言,你相机呢?给我们拍几张,拍好看一点。”
是了,他还带着相机包,多亏她千叮咛万嘱咐。
余光里,谢蔲侧对着他,和别人并肩,陈毓颖拿手机替他们拍照。
快毕业了,大家想留下回忆,两两结对,或者三五成群地合影。游乐园里,有专职扮相和游人合照的,今天谢蔲仿佛成了那般角色,尤为热门。
付嘉言回答柴诗茜:“行,我有个条件。”
“谢蔲是吧?”她一眼识破,“得嘞,包在我身上。”
柴诗茜叫上自己的小姐妹们,过去,对谢蔲她们说:“我们几个一起拍一张吧。”
谢蔲爽快答应:“行啊,谁拍?”
话音未落地,已瞥到付嘉言。
再没有比他的身形更适合正装的。他今天这套也许是专门定制,裁剪合体,外套的纽扣系着,显得他肩阔腿长,仿若画报里的男模特。
上个月高考体检,听到他们议论付嘉言的身高体重,一米八七,才八十公斤左右。穿衣显得瘦,穿运动短袖短裤在篮球场上奔走时,肌肉贲起,又让人觉得健壮。
抽血时,他们调侃,护士说他的血管格外好扎。
付嘉言一走过来,陈毓颖顿时笑开了,小声地激动道:“我要晕了,他今天帅死了。”
谢蔲听到,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柴诗茜提议一字排开,先拍正面再拍背面,然后还可以在草地上围成一圈,云云。
充当摄影师的付嘉言脱了外套,随手搭在一边的双杆上,叠了几下袖子,对此不发表意见,他神情淡然,低头检查镜头,调试参数,仿佛他仅仅是拍照的工具人。
只有在拍摄时,他会出声,提醒她们调整姿态,或者衣服头发。
谢蔲微笑,直视前方,他知道,她是看镜头,不是看他。
吴亚蓉为谢蔲今天的成人礼出了血本,专门到线下店买了一套礼服,说她以后也可以穿。
裙子是泡泡袖,胸口有蝴蝶结做装饰,珍珠做点缀,下摆层层叠叠的纱,他蹲着,这个视角下的她,眉眼轻垂,笑得温柔娴雅,隐有大家之闺秀的贵气。
付嘉言须得强迫自己,不要将过多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一旦失神,便容易露馅。
条件是他提的,板着脸装高冷的也是他。
他的脸从相机后露出来,“谢蔲,你往你右手边挪一点。”
多少天了,他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话。
她未答,照做。
“可以了,就这样。”
两人的视线交错开。
拍出一组满意的照片非常费时间,付嘉言删了一堆废片,她们的腿也站得发僵,终于结束。
“我们再拍单人照吧,他拍人像还不错。”
谢蔲知道,是不错,她长到这么大,拍她拍得最好看的就是他。
“蔲蔲,你先拍吧。”
可柴诗茜又临时找借口,把她们都带到一边看热闹——有人在整活表演,留给他们单独的空间。
付嘉言问:“你想怎么拍?”
“我没有想法,你……自由发挥吧。”
“秦沛送你的?”他干脆垂手,看着她手里有些被晒蔫的花,“你还挺受欢迎。”
“不是也有很多女生送你么?”
只是他没收。
这么说,又有拈酸吃醋的意味,谢蔲转移话题:“还拍吗?不拍我去找她们了。”
“拍啊。”付嘉言重新拿起相机,“把花放了吧,这花跟你一身衣服格格不入。”
谢蔲看了看,说:“你刚刚怎么不说?”
付嘉言避而不答:“单人照的话,你手背在身后,或者拎裙摆就好。”
他带她换了几个地方,从操场到教学楼,已经彻底把柴诗茜她们抛之脑后,她们也没找过来,估计玩得忘记了。
这双新鞋磨脚,谢蔲脚底板酸,脚后跟痛,说:“休息一下吧。”
“行,正好电池也快没电了,我去换一块。”
林荫下有一方石椅,谢蔲也懒得擦了,坐下,脱鞋,她穿的白色船袜,没被覆盖处,已然破皮,沁出点点血丝。
离小卖部有些远,再者,她没带钱,没带校园卡,付不了款,索性作罢。
过了好一会儿,付嘉言才回来,放了一个小塑料袋在她旁边。
“什么?”
“你不是磨破皮了吗?刚刚去校医务室拿的。”
谢蔲打开袋子,棉签、碘酒、创可贴,全了。
她擡头看他,他和树叶将日光尽数挡住,她的瞳仁黑亮,倒映着他的身影,“你怎么知道?”
“猜的。”
看她走路的样子猜的。
付嘉言又说:“不用谢了。每次你说‘谢谢’,我都觉得你是撇清关系。”
他认真地盯着她,一瞬不瞬,“谢蔲,在你眼里,我帮你,只是普通同学的互帮互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