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姐……”阿榕的声音劈了叉,带着血丝,眼珠子死死钉在那片残布上,像是被勾走了魂。“是…是她的针脚!歪线头的勾边……她临死前……手指头都被绣花针扎烂了,都只做出来半拉……”
她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戳向那裂开的邪神泥塑,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如同指甲刮过铁皮。
“是那坛酒!坛底铜钱孔塞的胎毛……李木匠媳妇肚子里掉出来的死肉都没放过!是它!是它吞了春喜姐的孩子!拿我的小侄子填了这鬼泥巴的肚子!”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撕碎了理智,不管不顾地嘶喊起来,泪水和鼻涕混在脸上。
巨大的悲恸和无法抑制的愤怒冲撞着她的声音,连带着身体也向前倾去。
陈三郎脑子里也“嗡”的一声,终于将李木匠媳妇春喜的死和眼前这邪物完全勾连——坛底胎发铜钱,哑仆胸口傩面桃木钉,还有这布偶般被塞进泥胎里、裂出獠牙的婴灵!
吴老七这老鬼哪里是唱傩的,根本就是扒开死人皮喝血的畜牲!
“阿榕小心!”陈三郎见她状若疯魔,生怕她扑过去碰那邪像,猛地伸手要去拽她胳膊。
动作急了,脚底下湿滑的烂泥一软,他重心不稳,身体一歪,左脚向后猛地一蹬!
“哐啷当——!”
一声刺耳的巨响在密闭的酒窖里如同炸雷!
他一脚正踹在旁边那摞歪歪扭扭倚着的破酒架子上。那架子本就年深日久,糟朽不堪,堆满了蒙尘的破罐烂坛和不知名的杂物。
这一脚下去,整个架子像脆弱的骨头般发出一阵呻吟,轰然垮塌!
积年的尘土、碎陶片、枯草绳……稀里哗啦爆散开来,如同下了一场腐臭的泥雨,劈头盖脸朝两人罩下。
巨大的震动也传导到了几步开外的神像基座上!那泥塑的“送子娘娘”被震得剧烈摇晃了几下,裂着狰狞大口的婴孩面部随之上下颤抖。就在陈三郎眯着眼挥开呛人的尘埃时——
“啪嗒。”
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让人心头发颤的一声轻响。
他猛地抬头。
月光和挣扎的烛火交织的光晕里,那泥塑婴孩面部裂缝深处、疑似獠牙的位置上方,那两个象征眼睛的深洞……左眼那个窟窿边缘,慢慢凝出了一滴粘稠无比、浓黑如墨的油状物。
那黑油,沉甸甸地挂在粗糙的泥胎边缘,似坠非坠。
在微弱的光线下,反照不出任何光泽,只有一种吞噬光线的、污秽到极点的浓稠质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