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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怎么回事?”

苏源瞳孔骤缩,下意识起身问道。

船舶司官员摇头:“下官亦不知内情,户部那位大人只说上午还好好的,吃个饭的功夫就死光了。”

苏源不禁扶额,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啊。

“你等着,我去仓库看看。”

红薯不似土豆,一年只可以种一次。

就算紧赶慢赶,今年也再种不成了。

只希望那些红薯没死透。

苏源赶去仓库,在犄角旮旯里翻出两箱红薯。

这两箱因卖相不太好,被户部官员弃之不用,在仓库里堆放数月,积了厚厚一层灰。

船舶司花厅里,户部官员在原地不停踱步,官服被汗水打湿而不自觉。

看到苏源出现,仿若看到了救世主:“苏大人!”

苏源放下半人高的箱子:“这里面的天薯成色不比之前那批,长成的果实也会逊色几分。”

能找到天薯就谢天谢地了,户部官员哪敢挑三拣四:“下官定会将情况告与尚书大人,也多谢大人施以援手。”

苏源置之一笑:“本官作为靖朝一份子,理应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况且这也不是本官一人之功。”

户部官员嗯嗯啊啊应着,打开箱子查看。

这批天薯被户部嫌弃,可见外表有多磕碜。

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当看到坑坑洼洼,生得奇形怪状的天薯,户部官员也还是陷入了沉默。

双方面面相觑,良久无言。

户部官员哈哈干笑两声:“虽说品质略次,但只要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改良,总会好的。”

苏源脑中浮现一个猜测:“你们把所有带走的天薯都种下去了?”

那可是百十箱红薯呢。

户部官员忙摆手:“那倒没有,但也只剩小半。”

所以尚书大人才派他厚着脸皮来船舶司“打秋风”。

苏源既好笑又无奈:“事不宜迟,你赶紧带它们回去吧,尽力救回那些个天薯,否则怪可惜的。”

“可不是!”户部官员懊恼得直拍大腿,“太子殿下还有尚书大人几位前脚刚离开没多久,后边儿皇庄就传来了消息。”

“不过大人您尽管放心,户部的那几位擅长农学的老大人都赶去皇庄了,应该能挽回一部分。”

苏源一颗心稍稍落下,送走了户部的几人。

“真可惜啊,那么多天薯都浪费了。”苏源身后的船舶司官员小声嘀咕。

本来他还想着,等天薯普及后多买些回家,好让老娘老妻还有儿女们尝尝味儿。

尤其是那烤天薯。

犹记得当年乘远靖舟出海,船队滞留在红皮部落期间,苏源曾“研究”出一种天薯的新吃法。

把天薯埋进柴火堆里,噼里啪啦烤上那么一会。

在烤制的过程中,天薯那股子又甜又香的滋味一个劲往鼻子里钻,直搅得人心痒痒。

等时辰一到,扒开外面那层烤得焦黑的外皮,露出金黄色的内里。

咬上一口,软糯香甜,带有烤制食物特有的香味。

这样的天薯,他一口能炫十个!

可惜这样美味的食物,回到靖朝后再也没尝过了。

午夜梦回,他时常想起那段艰苦的海上生活。

有天薯,有海鱼海虾,还有淳朴的同伴。

真真是满汉全席也换不来的念想!

“这事自有户部处理,咱们的任务就是造好船,管理好与别国的海上贸易。”

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出这样的事,苏源当然也很担心。

只是身份使然,他一个工部侍郎,兼任船舶司一把手,好端端跑去插手户部的事,可不就是僭越了。

以那群无利不起早的御史的尿性,估计又要逮着他狂喷,怎一个面目全非了得。

“早前杭州府传来消息,陆续有八艘商船抵达港口,估摸着这几日也快到京城了,咱们抓紧时间准备准备。”

那官员利落应下:“是,大人!”

“还有鸿胪寺和驿馆那边,也都交代好了,以免临了出什么问题,影响番商对我朝的印象。”

经远靖舟的大力宣传,沿途所过之处,无一不知靖朝重开港口。

好歹是封海令之后的第一批番商,国库需他们充当代言人。

“大人放心,王先生早就派了人去码头盯着。”

苏源轻嗯一声:“辛苦了,本官尚有文书未处理完,这就先去了。”

对方自是连声应下,小跑着忙活去了。

苏源坐回案前,执笔蘸墨时再次想到皇庄上的那批红薯。

红薯早已长成,按理说不会大批死亡才是。

就算没到现场,苏源也能看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

红薯出事,弘明帝必然盛怒,赵澹想必也逃不脱斥责,连带着户部的官员也难逃其咎。

只希望农学老大人争气点。

苏源轻叹一口气,继续伏案办公。

红薯大批死亡可不是什么小事,孙见山在第一时间赶往御书房。

御书房内,赵澹正苦哈哈批阅奏折,鬓发汗湿一片,连呼吸都粗重了不少,俨然苦夏得厉害。

一旁盆里的冰块散发着凉气,正有宫人往里面添新的冰块。

赵澹双眼不离奏折,不动声色往冰盆前挪了挪。

另一边的加宽版矮塌上,弘明帝着一身清凉的袍子,大剌剌地袒露胸襟。

边上还有宫女轻柔地扇着扇子,在丝丝凉风下,整个人惬意又舒坦。

孙见山走进御书房,就看到眼前这一幕,嘴角疯狂抽搐。

陛下还真是会享受,喝着凉茶还不忘吃水果。

若非顾及太子殿下,说不准还要叫上几个唱戏的,在边上唱念做打。

不过陛下到底是疼太子殿下的。

为陪伴太子殿下,陛下甚至放弃了宽敞的龙床,心甘情愿地挤在“狭窄”的矮塌上。

赵澹:“......”

他才不会告诉孙大人,父皇只是不想头顶大太阳乘龙撵回寝宫,更不想走从御书房正殿到偏殿的那几步路,才在此处勉强将就的。

别问,问就是懒得做。

孙见山对内情一概不知,顶着一张火急火燎的脸,扑通跪下:“陛下,太子殿下,皇庄出事了。”

赵澹面色微变:“出什么事了?”

孙见山简单说明情况:“几位擅长农学的大人已经赶过去了,将尽快排查天薯死亡的原因,也会尽全力救回天薯。”

弘明帝一个鲤鱼打挺,布满皱纹的脸上神情冷凝:“太子,你跟孙爱卿走一趟,看看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捣鬼!”

没错,在听完孙见山的叙述后,弘明帝第一反应就是这件事是人为所致。

不然先前连着数月都长得好好的,怎就在收获前全面死亡?

“一个二个的,都以为朕上了年纪,老眼昏花了不成?”弘明帝狠狠一拍矮塌边沿,口中念念有词,“简直不把朕,还有太子看在眼里!”

这话可没人敢应,就连太子殿下也不敢吱声,只好声好气地劝慰:“父皇息怒,儿臣定会挖出作孽之人,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孙见山也担心陛下被贼子气出个好歹,也跟着附和,旨在缓解陛下的怒火。

爱子和爱卿轮番顺毛,总算把弘明帝哄得冷静下来。

“放心吧,朕还想好好活着,不会做伤害身体的事。”

早前几年,弘明帝因赵进那逆子又是晕厥又是吐血,本就不算好的身体被折腾得更差。

这几年立志于做甩手掌柜,又是锻炼又是养生,总算把身体养回来些。

为一个逆子糟蹋自个儿的身体,那段时间他肠子都悔青了,现在更不会做那损人不利己的事。

两人暗自松了口气,赵澹一整衣冠,准备出宫。

弘明帝忽然想到什么,又叫住他二人:“带一队御林军过去,皇庄上所有人不得离开,挨个儿严查,附近村庄的百姓也都不要放过。”

天薯可是利民之举,百姓也该理解他的万不得已。

赵澹都已经转过身了,回身深深作了一揖:“儿臣谢父皇。”

这一礼,是君臣之间,亦是父子之间。

谢父皇没有因天薯出事而迁怒他。

谢父皇在龙颜大怒之际不忘考虑他的处境,派御林军相助。

触及到嫡子孺慕的眼神,弘明帝笑了笑:“去吧,别耽搁了时辰。”

待赵澹和孙见山离去,弘明帝坐在矮塌上,沉默良久。

福公公垂目凝神,伺候的宫人也都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唯恐惊扰了陛下沉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热汗滑过福公公的额角,眼看要洇入眼中,弘明帝总算出声。

“小福子。”

福公公如蒙大赦,借弓腰上前的动作抹了把汗,忍着双腿的僵直:“陛下有何吩咐?”

“让暗部过来一趟。”弘明帝淡声吩咐。

福公公心中涌过万千思绪,迈着僵直的老胳膊老腿,亲自跑了趟暗营。

不多时,暗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御书房:“陛下。”

弘明帝又躺回矮塌上,闭眼假寐:“去怀王府看看,怀王在做什么,他可与外界联系过。”

暗部不疑有他,领命而去。

弘明帝撚了撚指腹,喃喃道:“别让朕失望啊。”

福公公眼皮直跳,对陛下的用意猜了个八.九成。

无他,弘明帝太了解他的那些儿子们了。

读书骑射无一不精,便是以头脑空空闻名的禹王,脑壳子捂起一半也比普通人聪慧。

出身皇家,天生便是皇天贵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