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同样也发现了,倒吸一口凉气,指着他张口结舌:“这这这......这什么东西?”
被人发现最大的秘密,许玉林一改先前的冷静,大吼大叫,声音尖锐刺耳。
“不许看!”
“你们不许看!”
“再看本官剜了你们的眼睛!”
官兵把他从浴池里拎上来的时候,他浑身挂着水,这么一扑腾,赤红红的水溅了官兵一身。
那两个官兵像是吃了一嘴苍蝇,干呕的同时不忘钳住许玉林的四肢,让其无法动弹。
苏源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句,诸位可真是敬职敬业好官兵!
大理寺卿冒着长针眼的风险:“给他套件衣裳,对,随便哪件都成,反正出了门也是去大理寺牢狱。”
传言不假,许玉林确实身体不大好。
扑腾几下就没了动静,安静如鸡地任由官兵给他套了衣裳,钳着双臂出了院子。
有几人留下,搜罗证物。
正院是许家老太爷的住处,不论男女,只要姓许的都被押到这里,待许玉林捉拿归案,所有人一道送去大理寺。
苏源一行人来到正院,许家老太爷正叉着腰骂骂咧咧。
一把年纪鸡皮鹤发,气势不输壮年人,那折腾劲儿官兵差点摁不住。
苏源想到韵达的供词,冷声道:“犯人不听话,直接教训一顿,吃了痛就学乖了。”
许家老太爷对着苏源怒目而视:“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支使这些低贱之人对我动手?”
“老爷我可是当朝一品官的爹,劝你赶紧放了我们,再去陛下跟前请罪,至于事后怎么做老爷我才能消气,我还得考虑考虑。”
大理寺卿哈哈大笑,表示这是今年最大的笑话。
他往右挪了两步,露出身后的人:“老爷子,你瞧瞧这是谁。”
“你别扯这些没用的,老爷我......”老太爷昂着下巴看过来,待看清被官兵押着的那人,瞬间变成被掐了脖子的公鸡,“玉林?!”
许家老太太见自个儿的亲儿子一身狼狈,一个弹射跳起来:“谁让你们抓我儿子的?”
苏源似笑非笑:“许家背地里干了什么事,犯了什么罪,你们难道不清楚?”
“轰——”
一道惊雷当头劈下,把许家所有人电在原地。
三句话,成功让罪犯安静下来。
苏源看向官兵:“许家人都在这了?”
官兵答:“许家二老爷还有三公子不在。”
大理寺卿摆摆手:“无妨,跑不了的。”
苏源深以为然,微擡下颌:“回吧。”
许家人被麻绳缚住双手,穿成一溜串,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拉出许府。
官兵押着他们,堂而皇之地穿街而过。
有百姓认出位列第二的许玉林,吓得嘴里的饼子都掉了。
“我没看错吧,那是次辅大人?”
“你没看错,那就是次辅大人。”
“次辅大人犯了啥错,看这架势,大理寺怕不是把次辅大人全家都给抓起来了。”
“刚才不是有人说大理寺是去捉拿偷娃娃的贼人,难不成是次辅大人?”
“不可能吧,次辅大人多大的官,不会想不开自寻死路的。”
在百姓的注视议论下,一行人很快回到大理寺。
狱丞老早就候着了,看到二位大人回来,忙不叠招呼人把他们下入大狱。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铁链声,牢门死死锁上,绝无逃出生天的可能。
苏源带上韵达的供词,同大理寺卿前往御书房复命。
路上,大理寺卿百思不得其解:“你说奇不奇怪,他好想知道咱们会过去,却还在那等着咱们。”
苏源表示不知。
大理寺卿又道:“还有他那地方,我总算知道他为何年过而立还不成婚了,敢情是身有残缺。”
这让苏源不免想起许玉林又叫又跳的画面,嘴角抽动,果断转移话题:“不知陛下会选择哪种审理方式。”
靖朝审理罪犯的方式共两种。
一是公开审理,百姓在栅栏外旁听审理,在一定程度上可保证审理的公平公开透明。
另一种是关上门,只朝廷官员和罪犯本人知道审理过程,百姓只知最终结果。
这一类大多涉及辛密,不能为外人知。
一般情况下官员犯了罪,都采用第二种方式。
大理寺卿想了想:“我觉得公开审理更好。”
苏源不可置否。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理应给百姓一个交代。
说话间,他俩来到御书房前。
依旧是临公公守在殿门口,通传后很快见到了弘明帝。
苏源和大理寺卿行叩首礼,齐声称:“微臣见过陛下。”
弘明帝擡头:“回来了。”
苏源递上供词,又将在许家所见所闻详尽道出。
最后一字落下,垂首作恭肃状。
纵使未到现场,单从苏源的描述,弘明帝也能想象到画面有多恶心。
他执笔悬腕,眼神恍惚,连一抹朱红沾染奏折都没察觉。
这位明显在走神,也没人敢唤醒他,只能静默等待。
好在弘明帝没让他们久等,咳嗽两声:“朕命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审理此案,主犯......许玉林由苏爱卿亲自审问,认罪后须第一时间将供词呈上。”
苏源眼底划过一抹诧异,他以为查明真凶后弘明帝会让他回工部,没想到竟是让他审问许玉林。
姑且算是有始有终?
思绪流转,二人齐声道:“微臣遵旨。”
弘明帝心情不大好,也没心思同臣子言笑:“若无事就退下吧。”
二人应是,退出御书房。
“对了,既然尘埃落定,苏爱卿就把你家小女接回去吧。”弘明帝遥遥望着他,“小福子你去皇后宫中把孩子带过来。”
苏源眼神晃了晃,躬身行礼:“是,多谢陛下看护小女。”
弘明帝笑了笑没说话。
苏源知道陛下需要独处空间,也不再多言,和大理寺卿以及福公公退了出去。
在御书房前的宫道上等了半晌,总算等到元宵。
元宵被上次接她进宫的宫女抱着,脸上的巴掌印和划痕早已消退,白白嫩嫩,瞧着精气神不错。
她正东张西望,眼里充满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与打量。
冷不丁瞥见三日未见的老父亲,元宵眼里像是洒满了星星,亮晶晶地冲着苏源喊:“爹爹!”
宫女快步上前,把元宵交给苏源。
元宵甫一落入苏源怀中,就埋进他的胸口:“爹爹,元宵想你~”
苏源目光柔软,无声轻揉她的发顶:“多谢皇后娘娘这几日的照料,给皇后娘娘添麻烦了。”
宫女双手交叠于腹前:“元宵很乖,娘娘很是喜爱她。”
老父亲有些膨胀,他闺女当然人见人爱!
正欲告辞,又听宫女说:“十二皇子也很喜欢元宵呢。”
苏源不曾多想,说了几句客气话,同福公公还有宫女告辞,父女二人往宫门口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苏源发现胸口湿漉漉。
低头一看,元宵眼角挂着泪珠,小声抽噎着说:“不、不要丢掉元宵,好不好?”
苏源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酸楚难忍。
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环境,四周都是面生的人,元宵无助可想而知。
但她很乖很懂事,不哭不闹,一直到回到他的身边,才道出自己的惶恐。
苏源深吸一口气,在元宵满含期盼的注视下,一字一顿地说:“爹爹不会不要你。”
“从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得到老父亲的再三保证,元宵这才破涕为笑,奶声奶气地跟苏源说着这三天在皇宫的趣事。
漂亮温柔的皇后娘娘,每天都会陪她一起玩的十二哥哥,还有给她扎小揪揪的宫女姐姐......
苏源默默听着,不时应两句,耐心至极。
回到家,苏慧兰和宋和璧也回来了。
苏慧兰只从宋和璧口中得知缘由,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苏源出个什么意外。
现下苏源平安归来,犯人入大狱,她这颗心总算能放下了。
一家人说了会儿话,苏源惦记着公务,跟元宵贴贴后,骑马赶往大理寺。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许玉林的牢房恰好在韵达的隔壁。
苏源走进大狱,刚巧看到狗咬狗的珍稀画面。
许玉林已经冷静下来,不复先前的疯里疯气。
他朝着韵达冷嘲热讽:“一个连是谁的种都不知道的杂狗,若非我家老太爷心善把你接回去,你早就冻死街头了,真不知哪来的脸质问我。”
之前的三天,韵达和老胡的审问几乎是同步的。
他被折腾得不轻,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躺在稻草上茍延残喘。
“当年若不是你在爹面前撺掇,我也不会被他送去崇佛寺出家,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当初你信誓旦旦保证,有你在,翠红楼的事绝不会曝露,我真是错信了你。”
“一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只能靠服处子之血,吃孩童肉茍活,哦对了,还有每半月一次的药浴,那里边儿可是有一半都是人血呢。”
“许玉林你有什么好嘚瑟的,我只是从犯,而你害死那么多人,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许玉林被他怼得浑身发抖,手指屈成鸡爪状:“别搞得你有多无辜,若不是你,许家跟翠红楼也搭不上关系,那些买卖也做不成啊。”
不远处,苏源和大理寺卿以及刑部官员面面相觑。
大理寺卿迟疑:“要不让他们继续吵,都不用审问了。”
没等来两旁同僚的回应,先等来韵达一声吼。
“你个伪君子,明明厌极新政,却装作鼎力支持的假样,结果还不是暗地里给许家递了不少消息!”
苏源:“......有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