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
Chapter17
惶惶夜色中，浮华夺目的阿波罗号静静地沉稳地浮在水面上，大厅内一片狼藉，而船板上已经空荡荡的，鸟兽群散，人们拼命往大厅里挤得以找到掩体。
所有的便衣伪装警察都集在了陈不周周围，神色是清一色的冷峻，警方正因为盛夏里说出的那俩字展开讨论——
炸/弹。
游轮上有炸/弹。
在场级别最高的黑发警官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较为冷淡的深黑色瞳孔扫向盛夏里。
他只问了四个字：“你确定吗？”
盛夏里缓缓点头。
“我相信我的记忆。十分钟前在走廊处，我看到两个神秘人的唇形是在说炸/弹。”
而其中一个人的背影……
盛夏里神色猝然转沉，呼吸绷住。
“听你这么说，看来你记忆力很好？”
图迩擡了一下眉梢，深棕色眼珠朝着盛夏里的方向扫来，“不过你看上去也不像是草地上养着的小狍子。”
“小狍子？”
图迩被陈不周冷冷地扫了一眼。
他只好耸了耸肩，颇为绅士地改口说：“我是说，这位小姐，你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有炸/弹。”
他说话的语气云淡风轻，好像谈论的不是杀伤力极大的炸/弹，而是今晚要吃点什么。
陈不周声音冷下：“你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图迩也有点无辜：“我也是刚刚才发现。”
陈不周对盛夏里的话不抱有怀疑态度，反而反应得很快，立刻在对讲机里联系其他警探：“现场可能藏有炸/弹，请立刻排查，尽快疏散现场所有人。”
“YesSir。”“YesSir。”
盛夏里神色难辨，在陈不周说完话后才轻声问：“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陈不周声音接近金属质地的沉稳。
“第一，我们差人不能忽略任何一点潜在的有可能的危险。”他微微一顿，“第二，我确实相信你的记忆。”
季家明一身服务生造型出现在他们身边，喘着气问陈不周：“陈Sir，我刚才听见了。这里是有炸/弹？”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那完了，这要是炸了不得成为当代泰坦尼克号了吗？这艘游轮一时半会没那么快能靠海，游轮上还有这么多乘客。”
对讲机里传来警探的声音：“报告！陈Sir，驾驶厅内船长受到了木/仓击！现在正在进行抢救。我们没追上目标，目标乘坐游艇已经离开了！”
“能立刻靠岸吗？”
“恐怕不行，船长现在昏迷不醒，也没人能开船，我们一时半会没法靠岸。”
“备用的救生艇呢？”
对讲机那头传来的声音看起来不大妙：“救生艇全部被人损坏了，我们现在立刻向警署申请增援。”
“Wow，这次真的GoodGa了。”图迩摊手：“上船前我就觉得哪里怪怪的，还取个什么名字叫阿波罗号，这回是真的成泰坦尼克号了。”
游轮可能藏有炸/弹的消息不胫而走。
没插翅膀也飞遍了整个游轮——在这种消息上警察们总是严守如瓶的，所以大概率是歹徒特意自个儿传播出的消息，意在引起恐慌。
不过他们也确实达到了目的。
此时此刻在现场随意扫一眼，就可以看见不少人瑟缩的瞳孔，他们推搡着争吵着，想要警方给一个解释。
四周一改浮华璀璨，慌乱得的确如泰坦尼克号沉船前的景象。而现场最平静的竟然是目前还没过十九岁生日的少女。
身上披着黑色西装外套的少女在海风中禁不住瑟缩了一下，她睫毛一抖，瞳孔内不见畏惧的神色，反而十分安静地说：“幸好祖父今晚加班开会，没来这。”
于咏琪看着白裙少女那张平静的脸，觉得盛夏里这个姑娘真的和其他人不大一样。
这个年纪的她能这么冷静，实在难得。和她这样的女仔待在一起的时候会感到一种很矛盾的吸引人的特质。
像她这样美人灯似乎藏着一种哪怕是毁灭之前也面色不改，宁可砸碎灯握着碎片扎对方一脖子血的意志力。
也许在那时，这张冷漠漂亮的脸可能会很浅很淡笑着。
那是一种同归于尽的冷静式的疯狂。
于咏琪只不过沉吟了片刻，就停止了混乱思绪。她仔细盯着盛夏里的脸，从她脸上能看到的只有内敛、安静与从容，没有一丝一毫的疯狂。
此刻，盛夏里身上盖着陈不周脱下的西装外套，似乎是很暖，所以她浅浅地温和地勾了一下唇角。
虽然很浅，还是没有逃过于咏琪的眼睛，像是看见本该竖着刺的刺猬这一刻却很是柔软地安静地缩在人类的男式西装下。
让人想摸一摸她。
夜风中，陈不周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风一吹，衬衫紧紧地贴着胸膛，勾勒出线条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不少人的视线在他胸膛前手臂上悄悄流连。
他的神色有点严肃，眉宇间皱起微许，正在等待其他人的排查结果。
他一面处理工作，一面安抚人：“一找到炸/弹我就会立刻拆除，大概再过十五分钟警方的船只就到了。”
“如果船来的时候我还没有拆完炸/弹，你不用等我，先和其他人一起立刻这里。”
“我一个人走吗？”
盛夏里问。
他那双幽深黑沉的眼看向她。
考虑到她的年纪以及她的心理，陈不周多添了一句话，那是他以为从来不会做出的多余的“安慰”：“不用怕，我会让于咏琪陪着你。”
盛夏里没说好不好，只是执着地寻求一个答案似的问他：“你不走吗？”
她声音并不高，听上去轻飘飘的。
风一吹就会散在今夜的海风之中。
陈不周深黑的瞳孔透露出坚决的影子，一如从前他无数次走进爆/炸物危险区域内一样。
“这里只有我能拆弹。所以我必须要拆弹，必须越早拆越安全。”否则难保不会救生船还没到，炸/弹就已经炸了。
警察们冷静有序地开始开展工作，每分每秒都在与死神抢时间，而其他先生女士们的争吵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控制不住。
他们甚至不明白那些人在争吵什么，争吵并不能让他们快一点立刻这艘充满危险的阿波罗号，现在越吵只会让现场越乱。
有人在歇斯底里：“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为什么救生艇还没有来？我们几时才能走？”
有人在争执不休：“警察呢？警察都去哪了？我们家交了那么多税，怎么差人一点用都没有？！”
有人提出质疑：“救生艇来了能坐得下这么多人吗？我们在场的人太多了，真的所有人都能平安离开吗？”
而林嘉助被派去缓解民众焦急的情绪：“这位先生，我们警方已经在开展工作了，请你不要着急。”
这艘阿波罗号不仅有占地面积极大的两间宴厅，还有豪华舱房，休息区、游泳池、咖啡馆一个不少，堪称大型酒店，搜查起来哪能像他们说起来一样轻松。
一声惊叫突然而猛烈地响起——
“着火了！”
大厅的角落地面上忽然燃起火焰，似乎是谁扔下的香烟头在地毯上燃烧了起来，烟味呛人。
宴会现场多到数不胜数的名贵酒精成了火焰最好的温床与燃料，人群里像是荡秋千似的荡出了一片轰动，乌压压的人群惊叫着争先恐后地往另一个方向跑去，活像后面追着连环杀人犯。
盛夏里即便站着没动。
还是被人挤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盛夏里一个人当然拗不过庞大的人群，只能这样被推着走。直到陈不周看见她，将她护在了身前。
他身上温度明显比她高不少。
似乎呼吸间都是他带来的冰冷干净的冷香，闻着有点像祖玛珑的海盐与鼠尾草。
相距很近。
近得甚至能看清他喉结上有一颗红痣，并不大，却刚好在那么暧昧的位置。
等盛夏里回过神，他们已经在另一处稍微安全点的地带站着了。
她松一口气。
下意识摸一把缠在手腕上的十字架项链，脸色却迅速空白——刚才推搡拉扯间，她手上项链可能被人不小心扯断了。
“项链……”
比钻石还璀璨的灯光之下，那张苍白到极致的脸连唇都没有了血色，完全不像刚才那么镇定。
游轮要覆灭甚至不如项链丢了这件事给她带来的情绪波动。
“项链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