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声不可闻【番外3】(1 / 2)

此去必经年 愚者正位 6615 字 5个月前

秋声不可闻【番外3】

期中考试的作文题目叫“世上只有……”。任何一个人看到后都会想起那熟悉的旋律,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题目补全为“世上只有妈妈好”,再洋洋洒洒地写上一篇歌颂母爱的记叙文。

但陆羽做不到。

因为一个月前,她那个天下唯一好的妈妈刚刚离开这世上,爸爸也是。她不能骗人。

鼻子忽然有些发酸,陆羽轻轻放下笔在桌子上趴好,这才强忍着哭声流下泪来。呼吸被校服的布料蒙着,陆羽感觉有些头晕,恍惚中后脑勺上出现了一个温暖的手掌,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像在安抚她的情绪,但却适得其反地让她哭得更凶了。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30分钟。”

监考老师严厉的提醒出现得恰到好处。陆羽清醒过来,才发现什么温柔的抚摸只是自己的错觉。时钟咔哒咔哒地响着标志着时间的流逝,四周的同学们正聚精会神地奋笔疾书着,而不认识的监考老师居高临下地站在讲台上,向她投来冷漠的目光,让她没由来得觉得胆怯。

陆羽边深吸了几口气,边用袖子擦掉了眼泪,视线终于又和考卷上的文字对上了焦,忽然灵感乍现。即使她之前从没有准备过这方面的素材,时间也仅剩30分钟不到,但是她却感觉格外文思泉涌。毕竟,在记录生活的作文上,她一向都没输过。

时针和分针即将重合,陆羽放下笔舒了口气,又听到监考老师的提醒:“请同学们检查密封线内的姓名学号是否填写完整。”声音柔和了不少,好像也在为她及时完成了作文而欣慰似的。

陆羽很听话地做了一番检查,然后果然就发现了问题:原来,她除了哭湿了袖子,还哭湿了卷子。姓名处的字迹晕开,依稀可以辨认她刚刚写上去的名字:“秦羽。”忽然就有点心虚。

一个月前,她叫秦羽,是爸爸妈妈的小公主。可是现在,父母同时离世,接手了她生活的哥哥一直称呼她为陆羽。当新户口本、学生证和整整齐齐包过了纯白书皮的课本和作业本出现在陆羽面前的时候,她意识到改名这件事是不容商量的。

所以,哥哥看到她写错了名字会生气吗?

陆羽想到这里又有点胆怯,立刻亡羊补牢似的给那个“秦”字上涂了个黑疙瘩,然后工工整整地在一旁写上了一个“陆”字。

陆羽有点怕哥哥会生气。即使,她从没有看到过他生气的样子。虽然,这个“从没有”仅指一个星期以来的“从没有”。可供参考的有效对话不超过10句,而且几乎全是“吃饭了”和“睡觉吧”这种生活琐事。

不过,她已经察觉到了,哥哥来照顾她并不是像他表现得那样心甘情愿,因为他平时不怎么笑,也不太和她讲话。所以她知道,如果她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或者做错了什么事把人惹生气了,她将再次回归到那个没有人愿意和她生活在一起的状态。这样的话,就没人陪她一起睡觉了。

她从小就讨厌黑漆漆的环境,到8岁才和母亲分床睡,好习惯养成了4年又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一开始,她不敢和哥哥讲,因为之前母亲都不让爸爸陪她睡觉,更何况是这个虽然存在血缘关系但还是无比陌生的哥哥了。可是后来,他发现了她会做噩梦,就在她的床边打了个地铺,每当她哭醒的时候都会用他那宽厚的手掌摸摸她的后脑勺,用这种方式来让她安心。

陆羽很感激哥哥的自我牺牲,所以除了做个安静乖巧的妹妹,她也打算主动做些什么来真诚回馈一下哥哥的付出,顺便刷刷好感度。因此,期中考试结束之后,她早早地冲回了家,打算给哥哥准备一个生日惊喜。

哥哥马上就要过生日这件事是陆羽从户口本上知道的,但她却不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哥哥是不是和她一样喜欢过生日。

母亲亲手烤制的蛋糕,父亲永远正中红心的礼物,学校里的朋友和小区里的邻居们齐聚一堂,一起唱着生日快乐歌然后热热闹闹地把蜡烛吹灭……陆羽确信,哥哥只要体验过一次,就会和她一样爱上这件事!

理性宏伟,只是复刻起来难度有点大。第一步她就犯了难,因为鸡蛋清怎么都打不发,搅得她手腕都酸了。而且更加令事态雪上加霜的是,料理台被她搞得乱七八糟,是哥哥看到一定会大发雷霆的程度——哥哥喜欢井井有条,从家中焕然一新的物品码放中,陆羽已经隐约察觉到了。

究竟是继续执着地打发蛋清,还是先简单收拾一下厨房?这个选择让陆羽犯了难。不过,她很快就不用犯难了,因为门响了一下,紧接着就有说话的声音出现了……

千钧一发之际,陆羽忽然又多了个选项:得去给哥哥拿拖鞋。但一时间手忙脚乱,竟忘记了自己刚刚为了拿橱柜上层的面粉还踩着个板凳,于是就“乒铃乓啷地”摔在了地上——之所以是乒铃乓啷,是因为她还不小心带倒了刚刚打鸡蛋清的碗,筷子和各种瓶瓶罐罐。

“谁?”哥哥的声音带了点警惕,听着格外吓人。陆羽望着自己制造出来的一片狼藉,一时之间有点绝望。她想要站起身,至少不能这么坐在地板上,但是大概是刚刚摔到了脚,她尝试了几下都没能成功,最后只能狼狈地和满地的鸡蛋清,白砂糖和面粉一起,带着尴尬的微笑迎接哥哥。

“陆羽?”哥哥的确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不知道是困惑还是不悦,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声音也硬邦邦的,“你在做什么?”

陆羽很怕哥哥这样讲话。虽然他和她讲话的时候一直都是柔声细语的,但是那天和别人打电话的时候却是这幅冷冰冰的语气,而且说出了类似于“我已经决定好了”、“我不会回去的”和“这是我们俩的事情”这种绝情的话。

仿佛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即将再次被抛弃的命运,陆羽鼻子一酸,直接哭了出来。脚腕一用力就痛,她还是站不起来,只能由坐着变为跪着,边向哥哥那边挪动身体边着急道:“哥哥求你别不要我,我会把这些都收拾好的,哥哥你别生我的气。”

哥哥眯了下眼睛,表情仍然称不上愉快,但是微微蹲了下身子,伸出了一只手作势要拉她起来,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哎哟陆煦,我说你自己心情不好也不能拿孩子撒气吧!”

“烨霖哥哥!”陆羽认出了这个声音,便惊喜地叫了起来,视线越过哥哥的身影,找到了自己的大救兵。

烨霖哥哥总是能在这分外危急的时刻出现,然后拯救她于水火之中。上次是把她从那个不愿意接纳她的家里带到哥哥身边,这次是把她从凌乱的厨房地板上带到了温暖舒适的客厅沙发上。只是陆羽到了客厅才发现,今天除了烨霖哥哥一位客人之外,还有好几位她不太认识的哥哥。

不对。有一位她是认识的,上次去派出所办.证件的时候见过面。

“文乐哥哥吗?”陆羽试探性地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脸颊上还挂着泪,这位警察同志立刻大步走到了她身边,用力抓着他的肩膀:“小妹妹,如果遭遇暴力或者虐待,不要不好意思讲啊!我之前也没想到陆煦竟然是这样的人!”

她这惨兮兮的样子说服力过强了,客厅里的几位哥哥很快便顺着这个话题生发开来,集体声讨起了某些完全不负责任的监护人来了,陆羽想要解释但完全插不进话去。直到当事人收拾妥当从厨房里出来,沉声说了句:“行了。”大家才彻底噤声。

哥哥表情复杂地扫了她一眼,又把目光重新投向人群,迅速给大家安排了任务:“两个人去洗菜,一个人收拾桌子,一个人洗锅烧水。”仿佛要吃唐僧肉的前置程序——为了调节心情,陆羽想起了这乱七八糟的事情。

其他几位哥哥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佯装抱怨:“注册第一天就开始起总经理派头了,之后我们可怎么活啊”,一边老老实实地走向门厅处的几个购物袋。

很快,大家便按部就班地忙碌了起来。家里久违地出现了这么热闹的场景,陆羽从心底里觉得高兴,可是却不敢笑,因为哥哥正帮她检查着伤势,一脸严肃。

右脚踝肿了挺大一块,哥哥还在那位置附近按了好几下。即使陆羽拼命地忍着没叫,但哥哥又不是瞎子,只看她龇牙咧嘴的表情就能成功做出诊断,微微叹了口气便起身去找喷雾。

或许是她的错觉,陆羽总觉得哥哥起身的时候嘴角扬起了一抹浅笑,像是……在嘲笑她似的。陆羽有点窘,但是莫名感觉气氛轻松了些,她也没那么怕了。

作为第一案发现场的清理人,哥哥还发现了她另外一个秘密。

“想吃蛋糕?”他一边给她喷镇痛气雾剂,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陆羽仍然还存着要给哥哥生日惊喜的企图,毕竟她礼物还没送,而且她隐约察觉到了哥哥对蛋糕的态度,所以口是心非道:“也没有很想……”

听她这样答,哥哥很欣慰:“嗯,天干物燥,烤的东西容易上火。”前半句画风基本正常,只是后半句就有点怪了:“而且,甜的吃太多会有虫子来吃你的牙。”像是考虑到她是个小朋友,但是在她年龄的基础上又除了个2似的。

陆羽见到哥哥的第一天就想吐槽这件事了,她其实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听不得这么幼稚的童话故事了!不过她现在还没说,是因为不想这些小事惹哥哥不高兴。

只是今天的哥哥真的看上去心情不错,虽然因为她的一点点小插曲让他短暂地失去了一阵表情管理,但是大家围成一桌涮起火锅的时候,哥哥的笑容比以前多了。

陆羽很喜欢看他笑,因为这会让她想到母亲:那个温柔地抚平她衣领喊她宝贝的母亲,热情好客经常喊邻居来家里聚餐的母亲,坐在桌边招呼这个招呼那个,谁也不会怠慢的母亲……

被火锅的热气熏了一下,陆羽感觉眼睛有些发酸,下一秒碗里就多了两个大饺子。烨霖哥哥再次拯救她于想哭但不能哭的边缘,她立刻埋着头吃起水饺,大脑努力跟上哥哥们的对话节奏,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

今天的晚餐吃得比往常久一些,陆羽已经吃完了有一会儿了,但是还不见散席,所以也只能一边喝着饮料,一边听着几位哥哥讲她听不懂的话。

哥哥喝了一点酒,两颊红通通的,眼睛亮晶晶的,说话声音也有点高,像是很骄傲的样子,让陆羽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句诗:“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哥哥宣布她可以提前离席:“陆羽,你吃完就去写作业吧。”

虽然听不太懂大人说话,但是陆羽很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感觉,不愿意离席,所以便脆生生地把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了:“今天刚考完试,没有留作业。”她说完就注意到哥哥的目光有点严肃,这才想起自己这番话有顶嘴之嫌,所以连忙又怯怯地补充道:“我是说……我现在就去预习。”

还没站起身,肩膀就被身边的人压了一下,烨霖哥哥再次拯救她于两难之中:“孩子刚考完试学什么学?”哥哥显然被噎住了,刚嘟囔一句:“那就回房间洗澡睡觉吧。”烨霖哥哥却又一针见血似的问道:“陆煦你藏了什么秘密连亲妹妹都听不得了?”

这边说边挤眉弄眼的表情果然颇具深意,很快文乐哥哥就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应声附和:“哈!我就说煦哥这突然回来肯定是有什么隐情的?说来听听说来听听。”

文乐哥哥有点八卦。陆羽在心里暗暗评价,但是看到哥哥的表情变了一下,就也被挑起了八卦的热情,于是从善如流地和几位哥哥一起转过头去,等待着秘密被揭晓。

哥哥故弄玄虚地沉默了一会儿,才众望所归地开口:“烨霖,那你给陆羽倒杯温水吧。大晚上的,她都喝2杯可乐了。”

陆羽有点无语,和旁边被点到名的烨霖哥哥对视一眼,感觉双方的吐槽欲望都达到了顶峰。

烨霖哥哥总有办法来治住哥哥的嚣张气焰,所以先是遵从教导地一口干掉了她杯子里剩下的饮料,然后一边给她倒水一边漫不经心地:“是是是,我的好哥哥可疼我了。”

烨霖哥哥学她说话的时候有点……恶心。陆羽刚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却听见烨霖哥哥话锋一转:“但是呢,我们远在C城的好妹妹之后由谁来疼呢?”

诶?这是什么意思?

陆羽不由得擡起头望了一下哥哥的方向。水蒸气让他的脸变得有点虚幻,但是他的眼睛也正望向她,低垂着的目光里像是蕴含着十分复杂的情绪。

和她对视也得不出答案,所以哥哥很快就把眼睛重新转向了烨霖哥哥那边,很淡定地推了下眼镜:“怎么?大小姐因为这件事主动给你打了通电话,不需要和我说声谢谢吗?”

哥哥是笑着的,声音也淡淡的,但是饭桌上的气氛却忽然凝固住了,连刚刚最活跃的文乐哥哥都犹犹豫豫地不知道如何插话进去。

烨霖哥哥愣了一下,半晌才轻笑一声,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格外讽刺地:“是是是,我真谢谢你哈。”

哥哥也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顺势道:“不谢。”

陆羽完全理不出个思绪,但总感觉这一番看似和谐的敬酒活动后,场面更加僵硬了,直到另外一位哥哥很无厘头地开了口,才打破了沉默。

“诶,陆煦,我怎么一个饺子都没吃到啊?”

这话题……出现得格外离谱,哥哥斜了那人一眼,勉强回应道:“20个饺子一个都没吃到吗?”

“就是啊,我说陆煦、戚烨霖你俩别谢来谢去的了,帮我找找。”

这位哥哥格外真诚地拿着漏勺左捞右捞,满脸写着“世界纷乱与我无关,我只心系我的水饺”,但是眼睛却左边瞟瞟右边瞟瞟,一副试图左右逢源,调节场上气氛的表情,谁都看出他埋了什么心思。

嗯,华榆哥哥……有点憨憨。陆羽憋不住想笑,而身边的烨霖哥哥则真的笑出了声,还火上浇油道:“陆煦,这你可得好好给你家合伙人找找了。煦·榆能不能挺过这个冬天可就看这个饺子了。”

华榆哥哥好像也没听出这是开玩笑,只是很得意自己终于化解了两位好友的剑拔弩张,所以十分来劲地要哥哥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在水饺上。

这个话题听起来比刚刚轻松多了,另外几位哥哥也被激活,大家顺着饺子的话题又叫着没吃饱。最后,哥哥无奈,只能又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盒速冻饺子,确认每个人都完成了立冬的第一个饺子的仪式感。

接近文乐哥哥值夜班的时间,聚餐被迫结束。哥哥把几位客人送走后又把喝醉了的烨霖哥哥背到房间里,然后便一刻不停地收拾起桌上的垃圾。陆羽想要帮忙,但是脚还肿着力不从心,所以只能窝在沙发上看着哥哥忙前忙后,很快便被催促着洗澡睡觉。

不过,在今天结束之前,她总要把所有的疑惑都解答清楚的。所以已经走进浴室的她重新杀了个回马枪,鼓起勇气地把饭桌上没讲完的话讲完:“哥哥在C城还有个妹妹吗?”

哥哥手上动作一滞,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陆羽,你烨霖哥哥喝醉了,乱说的。”语气中写满了无奈,可是好像不知怎的又带了一点点落寞。

感觉像是谎话,但是一时之间也没有拿到别的线索,更不想因为追问而得到烨霖哥哥的同款待遇、被哥哥阴阳怪气地问上一句:“怎么?期中考试考得很好?”,所以陆羽最终还是偃旗息鼓了。

不过想起烨霖哥哥,她又有点愤愤不平。所以一瘸一拐地重新走到浴室后,她还是下定决心道:“可我觉得哥哥得和烨霖哥哥道个歉,他是生气了才会喝醉的。”

她平时是不敢这么说的,只是今天有点心疼烨霖哥哥之后的样子,而且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她才敢小小声地提他两句意见,本没指望他能听见,但却意外收获了回复:“嗯,哥哥说错话了,一会儿就去道歉。”

嗯,乖宝贝。陆羽不合时宜地想起妈妈的声音,在她曾经知错就改的瞬间。而且,一来一回之间,她得到了一个让她无比踏实的结论:好像哥哥是个很好说话的人,除了改名字这件事情之外。

所以,她决定给她改邪归正的好哥哥一个小奖励,和生日礼物合并送出。深思熟虑下,她把礼物和卡片藏在了哥哥的被子底下,一边闭着眼睛装睡,一边等待着礼物被发现然后她可以大喊“生日快乐!”的时刻,但是不知怎的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两杯可乐外加三杯温水的威力在凌晨虽迟但到,陆羽在梦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起夜。闭着眼睛摸到厕所的过程中,她感觉自己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低沉的说话声和嘶哑的哭声。大脑里恰到好处地出现了一些鬼故事,陆羽强装镇静,顺着声源的方向走去。

阳台开着窗户,秋风送来呛人的烟味儿和酒味儿,陆羽很突然地打了个冷战,然后便看到了有点意外的一幕:哥哥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垂着头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身体轻轻地颤抖着,发出低低的呜咽。烨霖哥哥坐在他身边,很有规律地用手拍着他的后背,轻轻地说着:“好了,好了。”

察觉到了她的脚步声,烨霖哥哥转了一下头,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脸。

陆羽指了指哥哥,正要张口,烨霖哥哥却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比了一个“嘘”,然后又挥了挥手,意思是让她不要出声、装没看到、赶快回房间。陆羽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格外困惑地重新回到了房间。

重新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还是想不明白,因为哥哥在哭,而且手上紧紧地攥着她的礼物。

那是一根蓝底白星的领带。陆羽记得爸爸从妈妈那里收到领带就会很开心,于是便拿出了自己的压岁钱去商场里挑了一条送给哥哥。

所以,一条领带而已,为什么会把哥哥给弄哭了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陆羽一个晚上,不过,她没有机会问了。因为第二天一早,哥哥容光焕发地和她道了声:“谢谢。”同时纠正了她两个错误认知:“哥哥不喜欢过生日。”以及:“不要送领带啦,哥哥不再有需要打领带的场合了。”逼迫她把所有的疑问咽到肚子里。

陆羽后来发现,哥哥的性格大概更像他的爸爸,有种喜欢和自己较劲的拧巴。一个人永远要做无坚不摧的人,却会躲在黑暗里哭泣;另一个人总要嫌弃她是前妻和别人的孩子,又会偷偷地给她塞糖果和零食,问她有没有吃饱,会不会冷。

不过,还好,她的性格比较像妈妈,所以总能察觉到哥哥和陆叔叔的另外一面,然后就这样和他们一起长大,再一起慢慢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把他们三个人连结在一起的那个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