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2)

第77章

元日假毕。

正月初五,是县衙一应官员、衙役上值的日子。

然而就在这一日,节庆里的喜气尚未散去,仪封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县衙府门刚刚敞开,准备出来当值护卫的衙役便发现一人规规矩矩、脊背挺直地跪在县衙门口,双手向上举着一纸诉状。

不知他在这里跪了多久,袍角都已被冬日早晨深重的寒气打湿而结成了冰冷的硬块,脸色也被冻得一片惨白,嘴唇都有些发紫。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心道不好。

还是其中年长些的那人先走上前去,问:“你是何人,为何一早便贵在此处?”

那人垂眸,声音有些发颤,可却极为洪亮,一听便是刻意扯着嗓子放大了声量。

“小人姜涛,要状告仪封知县林殊官身不正、收受民贿、欺压百姓!”

不错,此人正是姜涛。

他得了齐家的照顾,身上的那些本就不算太严重的皮肉伤前日便好的七七八八了。而后又受齐盛指点,于县衙开门上值之前在衙门口跪着。

齐少爷同他说,他跪得越久越好,最好能让来来往往的人都瞧见。待此事传遍全县、仪封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要状告那位知县大人时,他才安全。

也因此,一向吃不得苦头的姜涛从四更天起便已跪在了县衙门口,一直跪到此刻。

若是放在从前,有人说姜涛会在刺骨的寒风里一跪便是一个多时辰,怕是任谁都不会信。毕竟他可是个连咳嗽一声都要去找郎中抓服药的人。

两个衙役被姜涛这句话惊得瞳孔皱缩,下意识地异口同声道:“你说什么?”

此言正中姜涛下怀,他当下便要张口再重复一遍。

然而还未等他第一个字蹦出来,其中那个年轻些的衙役便反应极快地打断了他:“住口!”

他顿了顿,换了口气道:“你不必重复,若是真要告,就赶紧随我进去。府衙重地,休要高声叫嚷。”

说完,见姜涛因跪久了膝盖,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他还连忙上前搀了一把。

他一边示意同僚上前一起架着姜涛朝门内走去,一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县衙外那条长街上路过的行人。

幸而此时卯正一刻刚过。因是深冬,日头出来得晚些,天还未大亮,只从一片青灰中隐隐约约透出些红意。

这条街上并无什么人,只偶尔有几个路过此处赶去出摊的小贩,都步履匆匆,并无停留之意。想来即便听了一耳朵也听得不甚清楚,更别说留心深究了。

将姜涛看似搀扶实则强拖地弄进了县衙,先前那反应伶俐的年轻衙役便道:“你在此候着,我去回禀大人。”

姜涛见此突然质问起来:“怎么?你们是想公事死办,将此事压下去么?我要升堂!我要见那狗官!”

“闭嘴!”他身后那人当下一擡手,冰冷的刀鞘带着极为明显的压迫感贴在了姜涛脖颈处。

他顿时脖子一缩。

“你若是再对大人出言不逊,小心我也依律送你九十大板!”他在县衙当差役已是十几年了,虽说如今上了年纪脑子不如年轻人活络,但是身上的气势却还是那些当差时间短的衙役所不能比的。

姜涛本就是怕死之人,更何况来之前齐盛已交代好他,此事无须拼命,只需迂回纠缠即可。他们意不在此,并不指望自己这一告便能将这知县告倒。

因此他方才只是想让这些人将这事务必告到那狗官耳朵里,且叫他无法轻轻揭过此事,借此将他缠住、让他无暇他顾。

所以,被这么一威胁,他当下便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句,只是那双眼珠子却始终盯在正打算往二堂的方向走去的另一人身上。

那年轻的差役本就是个心思细、做事周全的,此刻即便着急向林殊禀报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却仍是走到一半又停住了步子,转过头来对姜涛安抚道:“你放心,大人为人一向公正,不会因事涉己身便故意遮掩,必会受理此事。你在此安心候着便是。”

他又对站在姜涛身后,一副看守架势的那人道:“三哥,门口还需要有人当值,咱们也不能一直这么闭着门,不若劳你将此人先送去刑房坐一会儿,让刘掌案帮忙照看一会儿?”

那人仅迟疑了片刻便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走,咱先给他送到刑房去。”

听到“刑房”二字,姜涛大惊失色,一时间两股战战,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惨无人色,几乎吓尿了裤子。

他一把扯住身侧那差役的袍角,狼狈地哀求:“官爷,官爷,求求你,别送我去刑房!我没罪、我什么罪都没有,你们不能给我上刑啊官爷!”

两个差役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掩不住的笑意。

这人如此胆小,竟还敢跑到这里来告他们大人,也不知是谁给的胆子。

最终还是那年轻差役看够了他狼狈的模样、大发善心,轻笑着同他解释道:“没人要给你上刑,只是让你去那里坐坐、喝杯茶,你不必多想。若真是要对你用刑,怕是你此刻都已晕死过去好几次了。”

兴许是这衙役从始至终都没怎么吓过他,甚至一开始还上前来搀了他一把,所以姜涛竟对他有几分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