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if线--二)(2 / 2)

元织按住她的手。

颜渺摇头,将手抽出。

同一瞬,周礼侧首看她,指尖勾出一道符纸来塞给颜渺。

凌雨时也察觉到身侧动静。

周礼与几人意念传音道:“宗门在前,沈妄既坦白了非是沈家人的身份,若由千宗主或我长姐对沈惊谪动手,无异于让云浮宗和南岭墟与风浔州对立。颜渺,我和雨时一同破阵,你动作快些,以此符代作阵眼,便有可能救他。”

凌雨时干脆点头。

颜渺接过符纸,却问他:“周礼,你送给我的符篆典籍我曾看过的,所以,有几分胜算?”

周礼眼睫微敛:“两分。”

“好。”

颜渺开口应答。

可她眼望向沈惊谪,目光却骤然冷下来。

折晷骤现,刀意与周礼手中的符印同时而起,直冲向印阵。

众人讶然之际,印阵破开一道裂痕。

颜渺却将符纸塞入袖中。

察觉到颜渺的动作,周礼连收手也来不及,倾身上前,想要用符印拦下颜渺的脚步。

可他拦下的符印被颜渺的灵力击碎了。

灵力起伏,冲破灵骨的桎梏,眼瞧着便要冲破灵脉。

她体内灵脉剧烈涌动,夺霜剑骤然凝出。

颜渺擡指将长剑甩出,道:“沈妄,接剑。”

夺霜斩断符丝,沈妄横手接剑,将升腾起的符印斩落。

天际现出刺目的白光。

雷劫降世。

凌空斩下的白练径直将印阵粉碎,长练若银蛇,猛然冲下。

天雷作引,颜渺顾不得回头去看,更顾不得身后千瑜的呼喊声,与沈妄对过一个眼神,径直朝沈惊谪而去。

沈惊谪眼见情况不妙,竟闪自崖边,纵身而下。

可二人的动作更快些,天雷作引,与长剑同时贯穿了沈惊谪的身体。

二人同时自崖端跌落下去。

与此同时,又一道雷降下,直钻入颜渺的天灵。

刺目的光亮划破天际,颜渺似乎听到有人在唤她。

她的名字含混着发颤的声音从那些人口中唤出,可她的意识已在接二连三贯穿肺腑的天雷之下混沌起来。

她的意识飘散在风里,像是离死亡仅有一步之遥。

清冽若霜雪的怀抱将她纳入其中。

颜渺再一次沉入梦境中。

只是这一次,迎接她的不是血雨腥风,而是落雨的舟山。

她在梦中见到另一个自己,见到她穿着那身绯红色的衣衫立在舟山的山脚,见她于瓢泼大雨中失声痛哭。

雨珠没有落到她的身上,心口一烫,颜渺睁开眼。

她没有死。

她似乎安安稳稳的,渡过了雷劫。

雷劫初渡,颜渺浑身发烫,四肢百骸都充斥着剧痛,痛得她几乎直不起身来。

耳畔传来山泉涌动的声音,她才想起,自己是自巽风崖跌落下来的……而沈妄拥住她,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石壁旁,夺霜剑和惊雪剑交叠着刺入山石,他们二人自那样高的地方落下,幸而有灵骨和骨剑相护,才不至粉身碎骨。

颜渺的手臂被攥得很紧,她只能靠着身后石壁,扶起还未苏醒的沈妄,让他躺在自己的怀中。

她看向沈妄。

除了在印阵中受过的伤,他身上的伤又多出一些,鲜血源源不断的向外涌着,也不知流了几时,眼下会不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那几道新添的伤口深可见骨,显然非是常人所为。

颜渺微敛眼睫,咬牙调用周身灵力,一寸寸为他修补伤口。

她的雷劫,他究竟帮她挡下了多少?

“怎么总是不要命呢?”

等到终于将血止住,她轻叹一声,腾出手来拨开黏在他面上的发。

梦里那个有些离奇的场景自脑中浮现。

泼天的雨幕中,同是她才渡过雷劫的时候……她吻了沈妄。

颜渺甩一甩脑海中的画面,看向怀中双目紧闭的少年。

她迟疑了一下,将长发拢在手中,垂首将唇同他的轻轻贴了贴。

她的动作很轻很快,像是飞落至唇上的一簇絮羽,转瞬便离开了。

好像与梦里是不同的。

就是不同的。

沈惊谪和沐长则死在她论剑之前,梦中的那场大雨没有落下,她渡劫的时间更提早了许多。

沈妄更没有如梦里一般总是想要粘着她,没有跟在她身侧,一声声叫她师姐。

如今她的身骨虽还虚弱,但灵骨中的气韵却更充盈了,灵脉亦与从前大有不同。

也就是说,梦里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其实沈妄那个模样,她还是很受用的。

颜渺摩挲着嘴唇转念思索,却未曾注意到,怀中的少年早已苏醒过来。

沈妄忽而有了动作。

他趁她不备翻身坐起,扯过她的衣袖,借着山后的石壁,将人围困怀中。

“师姐。”

他唤她,也许是因身上的痛楚亦或是别的什么,眼眶还染着红。

颜渺的背后抵在冰凉的石壁上,不知是不是烧得发昏,思绪也跟着凝滞住了。

泛着凉的唇再次凑上来,齿尖叼过她的唇瓣,轻轻磨了一下。、

“还给你的。”

沈妄将她囚在双臂间,轻声道:“如今我回不去风浔州了,带我回舟山吧,师姐。”

(终)--

自北地回到云浮宗后,颜渺再未梦到过那些场景。

那些场景没由来的消失,似乎从未出现在她的梦境中过。

可颜渺发现了另一桩事。

从前时候,她觉得沈妄该是冷淡又难接近的,而他们熟识后沈妄的话也不算多,见面时他虽总喜欢跟在她身边,但也是因她与他较为亲近的缘故,那时二人相隔两地,传信也不算频繁,总归有些距离。

自沈妄搬来舟山后,她才察觉到,从前她实在不够了解他。

沈妄不是不肯叫她师姐,而是不想同旁的师弟师妹一样叫她师姐,而他也并非是从前在风浔州所见时那般冷淡的性子……他分明,十分粘人。

在北地走过一遭,沈惊谪身死,沈妄自请离开风浔州。

沈如川虽有心阻拦,无奈在巽风崖时是沈妄的那一剑结果了沈惊谪的性命,而沈妄又已将身世公之于众,留人在风浔州也只是勉强,便随他去了。

再巽风崖下见到千瑜时,颜渺跪的干脆,先是向她请罪,又恳请她允许自己将沈妄留在舟山。

千瑜望着她渡劫后苍白到失去血色的唇,连心疼都来不及,连声应下。

沈妄已离开风浔州,而她不再收徒,便将沈妄记在始终未收徒的姜惜云名下,又按颜渺所求的,允他住在舟山。

虽已结婴,但渡了雷劫,又从山崖上掉下,颜渺的身骨实在虚弱,终究没能参加那年的论剑。

同她一样,沈妄在舟山休养了月余,伤势一直到春末才转好,错过了那一年的宗门大会。

又一年,颜渺在论剑中将青琅宗的首徒挑落台下,沈妄在宗门大会夺得魁首。

待到沈妄二度在宗门大会夺魁,颜渺的剑术亦大有所成,在论剑中胜过了凌泉宗的首徒楚挽朝。

在宗门大会接连两年夺魁,按照规定,沈妄已能参加论剑,授棠溪符。

授符典的当日,清晨,沈妄同往日一样穿过两处回廊去叩颜渺的房门,却未得应答。

颜渺不在房中。

反倒是千长宁找来,同他说,是昨夜东南忽有异动,师长们再三商议,决定让已达元婴颜渺带弟子前去探查。

授符典在即,沈妄没有时间追问更多,目光中却难掩失落。

近日销骨山魔修异动,他是知道的,颜渺如今的修为已将与千长宁平齐,故而常常受命在外平乱,他也是知道的。

只是他如何努力的想要追赶上她的脚步,却好像总是差一点,还差一点。

换了曾同颜渺商议好要穿的衣袍,沈妄简单束了发,到逐鹿台去参加授符典。

终于能同颜渺一样拿到棠溪符,一同参加论剑,沈妄的心情却如何也雀跃不起来。

他环顾四下,望见同来恭贺的几人,凌雨时和元织正站在一处说着悄悄话,边说着边朝他瞧来,周礼立于二人身侧,也正笑着看他。

那几个人中,没有颜渺的身影。

日光炽盛,山风清爽,姜惜云将盛着棠溪符的木托端至他身侧,笑道:“恭喜你呀,我的小徒弟。”

沈妄朝她拜以一礼。

台下传来一片喧闹声。

沈妄才擡眼,动作却骤然僵住了。

他心念了一整个清晨的人正立在逐鹿台的另一端,缓步朝他走来。

春光摇曳,轻柔柔的落在她身上,她披着那身绯红色的衣袍,衣摆杳杳流动。

颜渺走至他身畔,眉眼舒展,轻声笑道:“沈妄,恭喜呀。”

她朝姜惜云弯身拜礼,在她满是笑意的目光中拿起棠溪符,交到沈妄的手中。

沈妄擡手接过,略有些颤抖的动作中,他听到她轻声说:“我就知道你能赢的,所以宗门大会前就找了师尊,问她能不能将此次授符的机会交给我。”

沈妄眸光微动,一转眼,却望见她衣衫上暗绣的花纹。

那是三年前,在她的授符典上,他曾在袖间用胭脂画过的那朵花。

于是他的心好似也跟着颤,拿着棠溪符的指节蜷紧了。

授符典后,几人如常聚在一起。

元织送上新研制的伤药,周礼又带了一本符篆典籍来,凌雨时拎出两壶楚挽朝前往西境带回的酒。

几人在舟山的望亭中煮酒,颜渺晃一晃符篆典籍,问周礼:“躬先表率?”

周礼轻声笑了,道:“无妨,是送给沈妄的。”

宗门事务愈发繁忙,周礼已做了南岭墟的掌事,元织也已开始帮衬着药宗宗主处理药宗事宜,不久后凌雨时也要跟着凌宗主前往西境,颜渺和沈妄更是要到东南探查异象。

他们已经许久未聚,更没法如小时那般,定下再次相聚是何时。

借着沈妄的授符典,几人不仅将凌雨时带来的酒饮净,更将三年前埋在舟山的桃花酒挖出,饮了个酩酊。

凌雨时一饮便醉,兴起时拉着沈妄切磋刀剑,二人在望亭外交手,刀剑相击,打了个尽兴。

凌雨时惜败两式,转头再去饮酒,瞧着靠坐在亭侧的颜渺,含含糊糊道:“渺渺,他什么时候跟你学的这样厉害?你去,去帮我揍他。”

颜渺只是笑,起身提剑。

二人名为切磋,沈妄走近她,轻声道:“师姐,我们打个赌吧?”

颜渺的面上还染着酒意,擡起眼帘瞧他。

沈妄继续道:“若是我赢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怎么样?”

颜渺挑起眼尾看他:“那若是我赢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二人商定赌约,借着酒意在望亭外打了个昏天暗地。

直到剑风扫净山间残余的落雪,打碎了一盏桃花酒。

围观三人终于看不下去,强行上前将二人分开。

劝架之际,剑刃切破了凌雨时的衣摆,她怒拍颜渺的脑袋瓜,愤然道:“你们两个疯啦,把舟山掀了算了?”

元织整理着劝架时被剐蹭到的衣袖,也擡首问她:“是啊渺渺,你们两个也打的太凶了点?”

唯一全身而退的事御符劝阻的周礼,正为几人添酒,闻言也擡眼:“你们又打赌了?”

颜渺已醉的有些不太清醒,拎着酒壶倒在沈妄身上,问他:“是啊,你同我打的什么赌,非要赢我不可……你有什么想让我做的事?”

沈妄垂首看她,道:“我一定要赢的……那师姐若是赢了,想让我做什么呢?”

颜渺的目光凝住一瞬,而后轻声笑了:“不告诉你,但我也是一定要赢的。”

大概是酒喝的太多,颜渺终究也没将赌约说个明白,半梦半醒之际,她倚在沈妄的怀中,目光分叠落在亭中几人的身上,又望向遥远天际。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平行世界番外篇完----

结尾节取自:李白《把酒问月·故人贾淳令予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