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大结局)
在段皇后的整个孕期中,朝廷上下流传着不少有关于皇嗣不稳或是皇帝同美男男医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可能已经暗通款曲,在外面有了私生子等乱七八糟的传闻。
这一切随着段皇后顺利生产而暂时失去了声音。
举国上下都在为大瀚皇室终于有了继承人而狂欢。
殷耀灵做为长女且是中宫嫡出的嫡女,她的降生带给了大瀚人民从上到下莫大的信心与希望。
在皇宫以外,有人为此事自发举行宴会,以示对于帝国的忠心与祝福。
同穿越前的世界一样,这个世界的产后也需要坐月子。
因此,殷夜熹被挪到了干净整洁的新房间。
她其实不太介意在产房的地方继续居住的,那里足够安全和严密。
但是段景时看到产床上端从梁上系吊下来的那条绫布,还是提议让她换掉房间。
殷夜熹失笑:“好。”
其实拆掉就好了。
这条绫布其实是她特地让芈九装上的,方便生产用。
因为其实躺着生产是最艰难的生产方式,只是方便医护做出种种措施。
而直起上半身利用地心引力,才是更适合生产的姿势。
就是对接生的医护人员不太友好,她们需要蹲下来,趴着操作。
不过殷夜熹已经改造过了产床,将其建得更高,而她就在产床上直起上半身。
办法总比困难多,人之所以区分于其她动物,就在于擅长制造和使用工具嘛。
在生产之前,殷夜熹也利用这条结实的绫布进行普拉提,也是个非常好的健身道具,还能让她多多熟悉一下,可以说非常实用了。
不过这种装置在古人眼里确实是很吓人,殷夜熹也能理解段景时的感受。
在刚才她借力生产的时候,段景时紧张得几乎要升天了。
反倒是高隽,在多次观摩过她使用这条自顶垂下的绫布健身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真见到她借力生产时,并没有那样惊奇,而是更加用心地记录着她的一切,想要将这个方法用在男医院里。
假使这个方法有用,对天下孕夫有利,将会引发多大的改变。
孕夫们若是能够更顺利地生产,对于大瀚的人口增加也是一大功绩,孕产夫的损伤小了,就能更好地照顾新生儿,更快恢复投入生产,或者是下一次生育。无论孕夫的选择是什么,对大瀚都是大大有利的事情。
高隽通过这次给皇帝接生,意外学习到了不少孕产知识。
比如生产前后都是可以下水的,甚至在生产之时都可以在水里出生。
殷夜熹:“胎儿在子宫中就是泡在羊水里的,水中生产自然也是可行的。”
只消接生者及时将孩子从水中拿出来就好。
而且水要烧开过的净水。
“生水里有许多虫子,当然不能直接用,不然小虫子会从产道的伤口进入到产妇……产夫体内,于人不利。”
高隽在生产前就已经奋笔疾书,记录了不少从殷夜熹那儿得到的知识。
当时他就在想:不愧是皇帝,见多识广,懂得就是多。
至于殷夜熹一个从前从未接触这些的女子,为何会懂这些孕产知识,高隽让自己不要去深究。
他得到这些常识,如获至宝,若非要看顾殷夜熹的身体,他都想即刻闭关去写本新的关于孕产方面的书籍出来。
殷夜熹很鼓励他的行为:“写呀,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况且著书立说,对于高隽这个男儿来说,也是极为擡身份的。
尽管孕产一事不被世人看重,就算著出书来,也不会在世人间流传,殷夜熹还是认为高隽既然有这样的想法,就应该付诸于行动。
高隽犹豫:“可是陛下还需要臣。”
殷夜熹轻笑:“妳总不至于一天十二个时辰每时每刻都在写吧?行了,每天早上写半日,午后过来看看朕就行。”
除了前几日,没有什么大事的话,其实没必要让医生一直盯着的。
高隽得了圣旨,就是奉旨著书,这本书的意义顿时不一样了。
殷夜熹身体好,躺了几天就慢慢试着起身散步。
段景时几乎包揽了一切新生儿和产妇的照顾工作,不假手于人。
因为殷夜熹生产的消息对外说是段景时生产,段景时明明没有身体异状,亦不能现身于人前。
殷夜熹则恰恰相反,需要尽快现身。
段景时很担忧,他不知道该怎么帮助殷夜熹。
孩子他可以照顾,服侍皇帝起居的事他也能上手,但他无法替她修复受损的元气。
他再是呵护备至,亦无法让殷夜熹的身体快速好起来,尽快恢复上朝。
段景时头一回求人,求的还是高隽,这让他面如火烧,有种难以言喻的难堪。
高隽反倒是没了一开始的偏见,和颜悦色地表示这是他的份内之事,定当尽心竭力。
段景时看着高隽温和的,并不是伪装出来的俊秀面孔,内心的坚持也动摇了。
若是高隽这样的男儿,让他近了皇帝的身又怎么样呢?
这样豁达,大度,不顾名声地替陛下做事,背着皇帝的秘密情夫的黑锅,还如此心平气和,对他这个并不支持陛下的皇后没有一丝怨言。
他还求什么呢?
段景时知道,此时去请高隽入宫为侍,反是对他的污辱,于是郑重道谢,转而去寻殷夜熹。
殷夜熹还在月子里头呢,不能费眼,不能费神,只有些非常重要的事会让人念来听。
这种事,本该由豆欢喜来做。不过殷夜熹产子的事连她都瞒了,自然也不会让她进产房。
这件事就落到了段景时和知昼的头上。
对于这几日她无法上朝,甚至无法外出的事,殷夜熹无奈说是因为新生儿夜哭,需要她的一身龙气。
高隽:……这种话也得有人信啊!
但还真有人信呢!
朝臣们对于今上终于喜得嫡女一事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高兴,殷夜熹的这个拙劣借口朝臣们自有理解。
“陛下成婚多年,终于有了个嫡女,欢喜之下太过担心所以想要多守着看孩子也是情有可原。”
“没错没错。老身当初刚得了长孙的时候也是爱不释手,就是孩子在睡觉也能看好久呢!”
还有一点大家没敢讲出来,那就是这一胎的怀相似乎不是太好,孕期的时候皇后就忧心忡忡的样子,还发生了水灾,后来皇帝回宫后,也是时常满脸倦容。
怀相不好,孩子就弱小,弱小的孩子需要更多关爱,逻辑通,没毛病。
皇嗣是重中之重,皇帝上些心也正常。
嫡长女出生罢朝三天,三天之后又是三天。
朝臣们的接受程度都极良好。
到了第七天,殷夜熹起身了。
这几日,知昼带着侍儿们替她做了不少垫子,有这些垫子帮忙,她可以短暂地出现在朝臣们面前处理政务。
不要太久的话,殷夜熹觉得自己还是能做得到的。
尽管高隽建议还是应该跟男子产后那样歇足二十八天,殷夜熹还是穿好垫子出了卧房。
身体健康的段景时反倒因为“坐月子”不能外出。
他抱着孩子望着殷夜熹离去的车辇,心头一片火烫。
他的圣上啊……
福儿一行人早在皇女出生后就被放出来了,只是他们不被允许进入帝后的卧房,只让他们偶尔照顾一下小皇女。
旁人都是将皇帝摆在皇后前面,并没有什么,福儿却是看到小皇女之后一愣。
这个孩子,长得虽小,模样还未长开,他却已经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家皇后主子的影子。
大瀚的中原女子男子们,多是几近黑色的直发,皇帝就是这样的头发,但是这个女婴头发是微卷的,同皇后一样。
皇后是现在头发长长了,又每日梳得一丝不茍,旁人看着不显,但福儿这样从小伺候到大的却没办法去忽视。
福儿心中惊疑不定。
自家皇后主子到底有没有怀孕,他这个贴身的侍儿最是清楚不过,而宫内除了皇后,又没有有西域血统的侍郎。
大皇女跟丁昭仪半点搭不上,却也不像高隽,反倒像他家段皇后,这怎么不让他心中惶惑。
等到前朝结束议事,一件消息像龙卷风一样席卷而来,把福儿的脑子打得更懵了。
“陛下封了大皇女为皇太女?”
所有皇后身边的侍儿都先是吃惊,而后是欢喜。
大家都在欢喜,唯有福儿心中不安。
好容易等到一个四下无人的时候,他终于能单独跟皇后主子说会儿话。
“主子,大皇女——不,皇太女到底是谁的孩子?您心里得有个数啊!”
这到底不是自家皇后的血脉,是从旁人肚子里爬出来的。
都说人心隔肚皮,这不是亲生的,就是有后患。
福儿忧心如焚。
段景时却警告地看他一眼:“福儿,这话我是第一回同妳讲,也是最后一次:灵儿是陛下和我的孩子。今后,不许从妳口里再说出怀疑太女出身这样的话了,妳可明白?”
福儿悚然一惊,忙垂头应是。
段景时缓了缓语气,道:“福儿,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妳无益。妳若想不通,今年便同柳儿一起出宫去罢。”
福儿这回是真的骇住了,怔然片刻,才咬牙应下:“皇后息怒!是奴婢说错了话,奴婢该死!太女就是皇后的骨肉,奴婢日后定尽心服侍,只求主子不要赶奴婢走!”
柳儿已经要被放出宫了,最近已经调他去做些边缘的活计,若是连他也出了宫,皇后身旁就没有一个老人了。
深宫漫漫,段景时这样的边地玫瑰孤零零的又要怎么生活呢?
也许是穿越带来的增益福利,又或许是健身得到了很好的成果,殷夜熹在产后第七天后,明显感觉到身体的虚弱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她尝试着起来坐着办公半个时辰,感觉良好。
过了几天,她的正式办公时长延长到了一个时辰。
为了殷夜熹的身体着想,高隽不支持她工作更长的时间。
她也听取了意见,并不继续勉强自己。
有些事情现在看起来无妨,可能是因为她年轻又健康,但是月子做不好,是会落下月子病的,殷夜熹不能等到日后再来后悔。
或许是冥冥之中有感觉,又或者是她想得更周到,殷夜熹对自己还可能再生育一个或者多个孩子持怀疑态度。
她是这个世界的意外,如果有世界意识存在,世界应该会修补。
如若不然,让她继续生育的话,这个世界的秩序岂不是乱了套吗?
她就先不提这个世界也会变成穿越前的那个世界一样,女性的地位看似已经提高了不少,但其实因为身体的生理原因仍然是在明里暗里被歧视了。
就算她不会被歧视,那么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好处吗?
在殷夜熹原来的那个世界,还存在的所谓的母系氏族,其实仍然是父权为上,并不是外人想象的那样,真由女性做主了。
就算做最坏的打算,她将来仍然会生育孩子,她现在也得把这个月子坐好。
古代对于月子的许多忌讳,其实很大程度上都是由于硬性条件的没办法满足。比如不能洗头沐浴,不能开窗通风,是因为在工业尚未发达的封建时代,生产力低下,洗一次澡所要消耗的人力物力都很大,需要砍柴来烧水,然后要保持浴室内温暖,最后要保证把湿透的长发及时的烘干。这其中所需要的资源和人力都不是普通百姓所能够承担得起的。
但好在殷夜熹是皇帝,这些平民百姓无法做到的事情对她来说并不算难达成。
而皇帝想要洗一个温暖的热水澡,跟那一些贵族世家们的骄奢淫逸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
月子刚好在比较寒冷的冬春,没有出一身大汗的话,不需要天天折腾。
个人卫生问题很好解决。
难解决的其实是观念。
不过这个问题也在她的身份足够高贵之时不是问题。
高隽将这些过程都细致的记录了下来,成为他著书立说的重要参考案例。
得亏高隽和段景时都是年轻的儿郎,并没有多么陈腐的思想。殷夜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虽说一开始会受到质疑,但最后也都顺利的推行了,并没有遭遇太大的阻力。
皇宫内没有名分上的长辈,就是这样自由恣意。
在权力的后勤保障之下,殷夜熹整个月子期间都过得足够保暖舒适。
除了哺乳,她几乎没感觉任何的困难。
哺乳这件事其实高隽也有话说。
原本他是不让皇帝亲自哺乳的。
这期间有国家层面的考量,也有私人层面的考量。
于国家而言,殷夜熹是一国之君,如果她将精力放在给孩子喂奶上,那么势必会侵占掉处理任务或是其她事件的时间精力和空间。
于个人而言,高隽对于皇帝以女子之身怀孕生子一事还没有完全想明白,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哺乳的能力,会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进一步的影响。
皇帝以女子之身怀孕生子是他无法阻止的事情,孩子已经在她体内着床,当然是顺利生出来才对母体的身体影响最小,但是哺乳是以额外耗损母体精力的事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若是其她的女子,高隽或许会同意她哺乳完整个孩子需要喝奶的阶段,拿到整个怀孕哺乳的过程的资料。
但殷夜熹是一国之君,国家的荣辱系于她一身,任何有可能损伤到君主身体的事情,他都应该为其拒绝,避免更大的损伤。
殷夜熹听了他的意见之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那我就喂一个月吧。”
母亲的初乳含有非常宝贵的营养,这是旁人所不能替代的。
二人经过商讨,高隽同意了这个方案。
殷夜熹哺乳的时候,是连段景时都不能看的禁忌画面。
就是芈九都被支出去了。
豆欢喜偶尔伺候的时候离得近了,会受到皇帝身上的淡淡奶香,还以为是皇帝和小皇太女或者皇后特别亲近留下的。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殷夜熹很快出了月子。
她依言喝药回了奶,将养育小皇太女的事情交给了皇后和宫人们。
而段景时也终于因为“出月子”而重现于人前。
大瀚京都的贵夫公子们惊讶地发现,比起小皇太女出生前的憔悴,现在的皇后可以说是容光焕发。
于是那之前的不好的状态和宫中传出的各种传言,也被大家理解为皇后是担心腹中的胎儿性别所以才忧思难安。如今孩子出生,既是嫡女又是长女,还未出月子就被圣上封为皇太女,段皇后的心情一好,可不就神采飞扬了嘛?
对于皇帝这么早就将皇长女封为小皇太女,朝臣们有些认为太早。毕竟现在的孩子想要平安长大并不容易,一般都会等孩子过了十岁,算站住了,才会正式取大名,记入族谱,进入序齿。
但是朝臣们对于皇帝的这个操作,也没有太明显的反对意见。
后宫这么久没有新生儿出现,如今这位既是嫡女又是长女,不管是为了安抚皇后,还是给天下人吃一个定心丸,将之封为太女也是应该的。
至于这位会不会平安长大,将来又会不会继承江山,朝臣们现在还没有想那么多。
皇后既然能生出第一个,就能生出第二个。即便不是皇后所出,后宫不还有低位侍郎吗?
什么?妳说后宫的侍郎太少?如今已经生出了嫡女,皇上应该不至于为了长女能出自皇后腹中再不选秀了吧!
朝臣们各有想法,段景时一概不理会。
如今他的整颗心几乎都扑在女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