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小同殷烨一起长大,对她再是熟悉不过。
刚才那人根本不是殷烨。虽然乍一看极为相似,但熟悉的人能从各种细节里察觉出区别。
她的五官同殷烨最大的区别在于眼睛。
殷烨的眼神永远高傲,唯有看向亲近之人时会有些许温度,刚才那人的目光却一直是平和的宁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办法让她停驻的冷静。
她们的嘴角也不太一样。
殷烨的嘴角常常是带笑的,特别是对着他,会勾起一边嘴角,笑得有点坏坏的,他特别喜欢。
刚才那人的嘴角却是平的,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从吾随着殷夜熹出去,此处留给了束英彦处置。
她缓步走到任雅书身边,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刚才殷夜熹绕过垂帘之时,就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知道任雅书留不住了。
他直到此时还在用皇嗣来要挟新帝,可见夺位之心不死。
留他下来后患无穷。
更何况,他还极擅医药,真留他一条命,说不定他又会研制出什么要命的药方。即使害不到殷夜熹,也会害到束英彦。
又或者,束英彦是殷夜熹的近臣,也不知会不会有一种药,能通过这个人伤到另一个人。
束英彦心中难过。
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子。
她很庆幸,没有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强行带任雅书出宫,早些知道真相也挺好。
任雅书发了好久的呆,回过神来已经不知是多久之后,殿内无人伺候,原本的烛火已经熄灭,天边泛出带青灰的白,殿内光线昏暗,只能勉强视物。
从脸上的伤疤认出身边的人是束英彦,任雅书终于动了。
他擡头,扭动着坐直身体,靠到束英彦腿上。
束英彦一僵。
任雅书眼中闪着莫明的光:“将军,能扶我站起来吗?”
束英彦伸臂去拉他。
他就势靠到她身上,生涩地攀上束英彦结实的臂膀,将脸凑到她未受伤的半张脸旁边,对着她的耳朵吐气如兰,说:“难怪将军欢欢喜喜地替她出征了,原是如此。
“她长得像,将军比她亦不差,又如此英武,为什么要当那人的手下?
“凭什么大家都是替身,那人篡位当皇帝,妳却屈居人下,只能做个见不得光的棋子呢?”
束阿英向来坚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不过是一样的人。将军也花了十几年学习当皇储,凭什么那人在上将军在下!”
任雅书见她看似动摇,心中暗喜,又有种疯狂的悲痛。
他就着姿势蹭开一些领口,仰着脖颈对束英彦半眯着眼睛引诱道:“将军,我乃先帝御笔钦定的新任皇后,只要妳和我合作,这大瀚江山,唾手可得!”
束英彦全身的血液几乎逆流,被他蹭过的身体部分急速地发烫。
她呼吸加重,将被严重烧伤的另半边脸转过来对着他。
天光乍破,她清晰地看到近距离之下,任雅书的目光像是见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迅速别过眼,落到其她地方,身体却还摆出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扭动着贴近。
束英彦沸腾的血液倏尔冷却。
她呼吸未匀,剑已出鞘。
守在外头的谷雨听到殿内传来沉闷的东西坠地的声响,而后殿门洞开,她的好友束英彦从里面走出来。
晨间的第一缕清晖跳出殿宇的屋顶,照在她更加坚毅的面容上。
殷夜熹于早朝时分看到按时出现在朝堂之上的束英彦时,目光微顿。
等到下朝,召她觐见,束英彦一见她就跪下了,神情低落道:“圣上,此事是臣的错。”
从她一剑捅中殷烨心脏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她和任雅书已经不可能了。
她和任雅书,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
似殷烨与任雅书这样的所谓“上等人”,惯会玩弄人心,拿人命当筏子以达成自己并不高尚的目的。
她竟然还以为任雅书能与她过上隐姓埋名的普通人的生活。
是她太天真了。
殷夜熹轻叹一声。
半夜离去之前,她其实是吩咐从吾去做那件事的。
想着束英彦和任雅书总是有些告别的话要讲,允她们独处一会儿,说说遗言。
没想到束英彦行事这般果决,没等从吾出手,她就把人处置了。
“妳辛苦了,放几天假吧,好好休息一下。妳的宅子还没仔细看过吧?刚好趁着假期好好理一理。”
束英彦摇头拒绝:“不用了,臣不累。圣上,任二……还对臣说……”
她讲任雅书最后的话转述了一遍,之后表了忠心:“臣就是在那时出了剑。”
殷夜熹其实已经从暗卫处知道了当时屋内的情景,此时听到束英彦主动坦白,还是很高兴。
束英彦:“臣知道轻重,是不会被那些鬼话所打动的。还请圣上勿要疑我!臣愿效犬马之劳,誓死追随圣上!”
殷夜熹把束英彦赶回家去休息,唤过如意:“任家的秘药,如今是妳收着?”
不记得几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