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规则怪谈(24)(1 / 2)

七宗罪规则怪谈(24)

【正如一道新的光芒突然射到闭拢的双眼,从而惊破梦幻,梦幻虽已破碎,但在完全消逝之前,余象却仍在抖颤。】

【我转过身去,想看一看我究竟身在何地,这时,一个声音说道:“从这里上去”,这句话打消我的其他一切心愿,它使我如此急切地希望观看究竟是谁在发言。】

【但是,犹如阳光压住我的视线,而由于光线过强,又把他的形象遮掩,在这里,我的视力正是这样化为乌有。】

——但丁《神曲·炼狱篇·和平天使》

如果说独自离开门后世界的难度是航母级,那么送离其他灵魂的难度至少是核弹级。至于送离破碎成粉末的灵魂,不比彻底控制核聚变来得简单。

徽昭没理由被困在这里,就好比能完美控制核聚变的人没道理造不出航空母舰。

“我还有未竟的事。”徽昭微微挑眉,“这里不算好,但也算不上坏。”

“奇怪的幽灵。”科洛尼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ParvSpirit。”

她翻转手腕,黄金王杖随即被横置,权杖顶端的红宝石上,隐隐流过几个花体拉丁字母的纹样。

“ira”,在拉丁文中意为“暴怒”。

那柄纯金打造的权杖在科洛尼斯手中越变越小,终于化作一道金色流光,飞速射向徽昭的眉心。

在她额上,两枚字母“P”缓缓浮现,一枚呈粉色,另一枚则呈现更浅淡的绿色。金色流光蓦然冲散了那两枚字母,碎成星星点点的亮光。

徽昭眸中浮现几分诧色:“好歹也是忒撒利亚的遗物,就这么给我了?”

“你也说了,这只是一件遗物。”科洛尼斯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舒朗柔和,“忒撒利亚的百姓都死了,我还守着一根权杖做什么?”

“是我想错了。”徽昭失笑道,“我还以为那是你的念想。”

“不过是个死物。”科洛尼斯微微挑眉,道,“假使忒撒利亚的百姓还活着,他们也不会介意我将权杖送给你。”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很难明白,数百年如一日地被困在某个地方,茍延残喘不见天日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科洛尼斯明白。

——那是十年神殿,百年地狱生涯在她肌骨上刻下最深刻丑陋的陈年旧疤痕,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笑不是笑,哭不是哭。

那个富饶而伟大的王国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曾经的荣耀也好,苦痛也罢,好的坏的都随之成了过去式。黄金王杖是死的,人是活的,没了人民做底座,再高贵的权柄也不过是一纸空文。

科洛尼斯不是只会沉溺于过去的人。

她握过权杖,弑父杀夫,忒撒利亚的瑰艳玫瑰长出了锋利的尖刺,比荆棘还要扎手。精心豢养的名贵花卉彻彻底底走出了花房,而不是从玻璃箱转移到金丝笼,换个地方肆无忌惮地盛放。

这便够了。

徽昭没有说话。

她只是轻轻触碰额心,随即擡起了手腕。

一道湛湛濯濯的华光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顷刻盈满伊甸园的每个角落。那道光并不刺眼,却比忒撒利亚的骄阳还要明亮。

仿佛只过了一瞬间,又仿佛过了数百年,伊甸园内的华光渐渐收拢升高,凝聚成一轮灿烂的骄阳。

经年不见天日的黑水沼泽里,赤身裸/体、相互撕咬的怪物蓦地停下了动作,他们的面容从狰狞到平和,从模糊到清晰,终于泪流满面。

沼泽源头渐渐漾开了一圈圈水波,水纹越来越大,层层涤荡着暗处藏匿的污垢。黑水沼泽渐渐变得清澈,终于有了几分传说故事里冥河的模样。

石缝之下,山岩之间,魑魅魍魉无所遁形,在接触到阳光的一瞬间化为飞烟,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冥河岸边的泥土更加湿软,却并不粘稠,数不清的花卉草芽从地下探出,眨眼的工夫便长出尺高。

阳光洒在西方幽灵的灵魂上,带来丝丝缕缕的暖意。热度沿着肌理骨质沁入她的躯体,几乎驱散了幽灵体内经年累月沉淀的寒意。

科洛尼斯不适应地闭紧眼帘,片刻后才睁开双眼,打量着模样大变的伊甸园。

在她面前,东方美人伫立如松鹤,笑语盈盈:“造福世界的伊甸园中不该有两个太阳。”

“科洛尼斯,你杀死了曾经的两轮太阳,现在天上这轮,只是你的太阳。”

独属于你的太阳。

在红塔二层的墙壁上,徽昭用鲜血涂抹凹痕,曾看到希腊字母的字样:

“ANAΓKH。”

这个单词在希腊语中意为“命运”。

门后世界的所有文字都是拉丁语,或者拉丁盲文,红塔墙壁上挖刻的希腊文字是唯一的例外。

那是科洛尼斯生前死后,百年难以痊愈的旧伤。

她总是从一个玻璃花房滑向另一个玻璃花房,人们对待她,和对待阁楼上落灰的精致藏品没什么两样,想起时擦拭几下,想不起时便丢开。

归咎不到天,却也似乎归咎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