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规则怪谈（16）

【那座城池正在临近，它名叫狄斯，那里有受重刑折磨的人，还有一列大军。】

【那城池的塔楼一座座十分清楚，他们是那样红如赤铁，仿佛才从烈火中烘出。那永生的烈火把他们烧灼，烧得他们遍体通红，正如你在地狱低处所看到的情景。】

【那沟渠把这凄惨的城池团团围拢，那城墙仿佛是用铁铸成。我们事先绕行一大段河沟，最后才来到一个地方，那船夫厉声喝道：“下船去！这就是入口！”】

——但丁《神曲·地狱篇·狄斯城》

幽灵面色丕变，惊疑不定地望向她：“你能触碰到我？！”

徽昭没接话。

她总不能说自己不是原主，随意泄露一点力量都能将门后世界彻底摧毁，之所以按照规则行事，不过是想对原主生前的遭遇一探究竟。

她只是优雅起身，顺手将幽灵从礁石上拉起，冷不丁说道：“去狄斯城吧。”

幽灵神色警惕：“你的目的是什么？别妄图对我耍手段，即便我杀不了你，却至少能将你永远留在伊甸园内。”

“你不必对我如此戒备，幽灵。”徽昭绕过她走在前方，将后背完全暴露在她的利爪之下，“我对你没有坏心。”

——这是一种对自身实力全然自信的表现。

真要说起来，她对顾斯年的心思还要更重一些。

徽昭轻轻一笑，半真半假道：“权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幽灵心念微转，重新趴伏在她背后，收起尖爪和獠牙，优哉游哉道：“善心的幽灵，但愿你能如你所说。”

徽昭听出了她话里暗藏的威胁，却并不在意。

希腊神话中曾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忒撒利亚的国王佛勒古阿斯生有一子一女，女儿名叫科洛尼斯，容貌比天上的骄阳还要美丽。

太阳神阿波罗看中了她的美貌，便以甜言蜜语引诱她，以天神的威势逼迫她，让她成为自己众多情人中的一员。科洛尼斯甚至为他诞下了一个孩子。

佛勒古阿斯听说这件事后义愤填膺，一怒之下，他千里迢迢来到尔斐，一把大火将当地的太阳神庙烧成了焦土废墟。

——这不仅是对阿波罗的侮辱，更是对众神权威的挑衅。

故事的最后，所有神祇公决，当即处死了暴怒的父亲。佛勒古阿斯死后堕入地狱永受磨难，灵魂上方永远吊着一块摇摇欲坠的巨石，时刻都面临着被砸烂的危险。

在那篇传世的著作《神曲·地狱篇》中，但丁与诗人结伴进入地狱，在地狱第五层的黑水泥沼中见到了沦为摆渡人的国王。

暴怒的国王划着古老的船只，载着过路的旅人，船行的终点正是狄斯城。

幽灵对沼泽怪物的压制、失踪的摆渡人、同样遍布红塔的狄斯城……她不认为这只是巧合。

斯提克斯沼泽比陆地上难走十倍，徽昭几乎是在拖着双腿行进，每一步都要耗费莫大的气力。

脱力感席卷四肢百骸，汗液渐渐濡湿了她的鬓发，她的步履却如旧从容，甚至有闲心和背上的幽灵扯起了家常话：“你生前有过情人吗？”

幽灵：？

幽灵轻嗤一声，语气微凉：“这不是一名守礼的幽灵该关注的事。”

“我不礼貌。”徽昭眼中渐渐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我是真的很想知道。”

幽灵不知想到什么，过了很久才意兴阑珊地“嗯”了一声，道：“有过一个。”

徽昭不再多问，当她即将走出沼泽时，却近乎自语地轻笑道：“美人合该上天堂，不是吗？”

幽灵面色骤冷：“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徽昭笑意微敛，“我只是在想，你生前一定是位美人。”

幽灵没再说话，任由女人将她带出了沼泽地。

伊甸园中的黑烟愈发浓重，千万根银针藏匿其间，刺得人无法睁眼。徽昭在沼泽边上驻足良久，罕见地感到几分棘手：“幽灵，倘若我按照你指引的路径行走，大概要过多久才能抵达狄斯城？”

她的双眼不能视物，根本无从辨认第十一条守则中提及的红塔，难道要像个愣头青一般迎头撞上烧红的铁塔，再被烫掉全身皮肉？

幽灵冷冷道：“你永远也走不到狄斯城。”

“怎么说？”

“藏在黑雾里的银针可不仅仅针对你的眼睛。”幽灵哼笑一声，丝毫没有忏悔的意思，“倘若你掉头转身，那些银针会瞬间刺破你的皮肉，没入你的心脏，将你溶解成黑雾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