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规则怪谈(15)
【我们穿过第四圈,到达彼岸,靠近一条沸腾、倾泻的水泉。这水与其说是黝黑,莫如说是浑浊。】
【这条惨淡的水道流入一个沼泽地,它的名字叫斯提克斯,那黑水往下流淌,流到昏暗而险峻的断崖脚下。】
【我这时注目观定,看到浸泡在泥沼中满身泥污的人,他们赤身露体,满脸怒容,不仅用手相打,而且还用头相撞,用脚相踢,用胸相碰。】
【他们用牙齿把彼此的肉一块块咬下,咬得遍体伤痕。】
——但丁《神曲·地狱篇·斯提克斯沼泽:易怒者》
“当然不会。我只是在想,”徽昭徐徐说道,“狄斯城要怎么走?”
那只幽灵绕着她缓缓踱步,重新附到她的耳边:“善心的幽灵,你无需为此烦扰。嘻嘻,看在你没披细亚麻布的份上,我会为你指路。”
“细亚麻布?”
“那是上帝用来保护朝圣者的铠甲。”幽灵的嗓音骤然变得低沉蛊惑,“披上它,你便再也看不见伊甸园中歌唱的幽灵,当然,他们也看不见你。”
【守则二:伊甸园中的幽灵总是成日吟唱着忏祷歌,以相同的词句,相同的调门,倘若他们向你求助,请不要理会。】
第二条守则重新浮现在徽昭脑海中,她将“细亚麻布”四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临到嘴边却转了话头:“在上路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嘻嘻,我必定知无不言。”
徽昭不疾不徐道:“你有看到我的引路人吗?”
空气仿佛滞涩了一瞬,说不清过了多久,或许几秒,或许几小时,幽灵终于眨了眨眼睛,以一种极其困惑的语调问道:“引路人是什么?”
徽昭追问道:“我身边没有第二个人吗?”
那只幽灵冰冰凉凉地嬉笑起来,好像她说了多荒唐的话一般:“幽灵,我想你是昏了头。”
徽昭丝毫不感到意外,声线平静到激不起一丝波澜:“引路吧,我带你回狄斯城。”
从来就没有什么引路人。
想想也知道,在危机四伏的门后世界,守则界定范围内,人人自顾不暇,互为仇寇,制定规则的人怎么可能为受审者划定盟友?
能左右黑色卡牌上的规则,为她引路的女人身份不作他想,抑或是“嫉妒之门”的审判官,抑或是主宰门后世界的“祂”。
徽昭没忘记,自己眉心象征“嫉妒之罪”的粉色字母“P”还没有被抹去。
徽昭双眼紧闭,在她身后,她来时所走的那条道路渐渐被浓郁得几乎散不开的黑烟吞没,尖锐的针芒藏在层层烟雾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或暗或明,令观者不寒而栗。
她脚下的土地渐渐变得松软泥泞,如同被河水浸透的堤岸,行人一脚落下便能踩出水来,地面微微下陷,仿佛要将行走在路上的人永远掩埋到地底下。
她没有尝试睁开双眼,却主动探出指尖,示意幽灵抓牢。
那只幽灵无视了递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趴到她背上随意打了个哈欠:“狄斯城坐落在尘世的路径,欲过此城,便要率先背离上帝的路径。”
“沿着你来时的那条道路折返回原处,往左边走十三步,便能看到高耸的红塔,红塔簇拥之处正是我要找的地方。”
幽灵没什么重量,压在身上轻如无物,徽昭收回手,缓步向前方走去。
“善心的幽灵,”趴在她背上的幽灵不满地翻了个身,仰面朝上,“你走错方向了。”
“不会走错。”
“这么自信?”幽灵嗤笑一声,“小幽灵,你太年轻了,年轻到禁不起一丝风浪。没有谁能永远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为什么不听取前人的建议,让自己的路好走一些?”
“这是我的路。”徽昭语气温煦,“我不会走错,因为我只向前看,不向后折返。”
不走回头路,不吃回头饭,撞上南墙也无妨,这是她的路,即便走错,也不算错。
“固执的幽灵。”她背上的幽灵冷冷地下了评断,不再多说一个字。
脚下的地面愈发泥泞不堪,徽昭脚步落下,再擡起时总会勾连起黏稠的泥浆,那些泥浆粘性极强,尤胜过粘度最高的胶水。
她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恍惚间竟觉得地下幽暗处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妄图使尽浑身解数将她吞入腹中。
背上的幽灵适时开口:“这便是固执己见的下场,举步维艰,寸步难行。无论你向哪个方向行走,只要一日不曾回归既定的道路,便一日受此磋磨,白白将光阴和精力虚掷在路上。”
徽昭置若罔闻,依旧向前方缓缓行进,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终于精疲力竭时,耳边忽然传来潺潺流水声。
【守则十二:倘若你听到水泉沸腾的声音,请马上改变前行的方向,这条惨淡的水道将流入一片沼泽地,赤身裸/体的人浸泡在泥沼中,他们满身泥污,咬下彼此的肉,也对沼泽之外的人垂涎欲滴。】
“嘻嘻,要先经过一片沼泽地,乘坐小船……”
幽灵曾这样说道。
徽昭神色微松,轻笑道:“我却觉得,走自己的路,很值得抛费些气力。”
【守则五:造福世界的伊甸园中向来有两个太阳,分别照明两条路径:一条是尘世的路径,另一条是上帝的路径。一个太阳把另一个熄灭,宝剑和十字架都拿在一个人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