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规则怪谈（10）

【在那里，大家把美德视若仇敌，如同对待蛇蝎那样仓皇逃避。或是由于地势不利，或是由于世风恶劣，促使他们把正道背离。】

【这条河往下流泻，通往那些肮脏的猪猡当中，它们更配吃橡实，而不是人类餐用的其他饭食。】

【这条河又往下流泻，遇上一群恶狗。这群恶狗狂吠不休，超出它们的力量所要求的限度。】

【这条河对它们轻蔑地嗤之以鼻，随即掉头而去。】

——但丁《神曲·炼狱篇·阿尔诺河谷》

徽昭隐隐听到了水流声。

她原以为这间衣帽间会变成河岸，或者变成海滩，但是没有。

脚下的地面骤然变得坚实厚重，黏腻烂软的触感瞬间远离了她的感官，类似鳞片的物什轻轻剐蹭着她的眼睛，随即悄然退去。

她的后背忽然触到一片实体，徽昭绷紧身体感受片刻，终于试探性地摸向背后。

触手冰凉坚硬，摸不到边角，是一面墙。

【守则二：请时刻紧贴墙壁，穿黑衣服的人应与黑色亲善，穿白衣服的人应与白色亲善。】

没有老妇，没有恶犬，更没有蛇。她似乎从不曾远离这面墙壁，刚刚经历的一切仿佛只是幻觉。

这同样意味着，她先前对于守则真伪的判定全部推翻，必须重新摸索。

徽昭心下微沉，贴着墙壁俯身去摸地面，细细的绒毛划过掌心，触手微软，像极了某种名贵的地毯。

【守则一：衣帽间内常年铺设冰凉柔软的地毯，无论你踩到毛发或者鳞片，请不要理会，这是正常现象。】

仿佛从来都没有断蛇，一切都正常到有些反常。

徽昭直起身想了想，忽然沿着墙壁径直向左侧走去，甚至没有刻意计算自己脚下地砖的颜色。

傲慢者书房的经历让她明白了两个道理。

其一，门后诸多规则中，并非每一条禁令都是致死项。

至少嫉妒者衣帽间的第二条守则不是。

衣帽间内从地板到墙壁，尽数铺设着黑白棋盘瓷砖。换句话说，任意两块同色区域都不接壤，人类在行动过程中，绝无可能始终紧贴墙壁。

所以第二条守则的隐藏规定是：原地停留，不得妄动。

这条守则的目的不是杀人或救人，而是将受审者永远留在衣帽间内。

她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每扇门后的通关时间是有限的。

她在傲慢者书房的通关时间只有16时24分9秒，进入“嫉妒之门”后，时间节点再度重置，嫉妒者衣帽间的通关时间翻九倍，延长到6天3时37分21秒。

其二，门后世界的十三条规则暗藏“剧情”，触犯非致死项的规则，相当于强行推动剧情发展。

最直白的例子，傲慢者书房第六条守则曾明确禁止与砖绘上的人形交谈。违反这项规则并不致死，却会引来“蜘蛛”，迫使受审者在三种结局中择一。

徽昭走出五十步，足尖忽然踢到坚硬的物体，她顺势探出手微微摩挲，确定自己已经走到了衣帽间的某个拐角处。

她的步幅大约是68厘米，走出34米距离，恰好是衣帽间一半的长。

换言之，她之前正站在刚进入衣帽间时的位置。

徽昭将十二条守则细细推敲，蓦然发现了违和的地方。

【守则三：衣帽间内在任何时刻都不存在斗篷，若你发现穿斗篷的人，请剥夺他们的斗篷，并披在自己身上。】

【守则八：在衣帽间最深处的衣柜中，或许你能找到灰色的斗篷。】

第三条守则说，衣帽间内不存在斗篷。第八条守则却说，衣柜里藏着斗篷。

如此明显的矛盾点，她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发现？

徽昭眼睫微垂，忽然面色微变，转身阔步向记忆中落地衣柜的方向走去。

制造幻象的目的是混淆时间！

记忆中被强行抹去的第六条守则，怪笑的老妇，狂吠的恶犬，断裂的蛇鞭，利维坦的神话……一切无法以常理解释的异象都只是为了蒙蔽她的感知，将她永远留在衣帽间内。

这是一种将猎物私有化的行为。

幻象中的经历是假的，消耗的时间却是真的。更糟糕的是，她无从推算幻境与现实的时间流速比例。倘若她仍旧将6天3时37分21秒当做通关时长的下限，或许在不知不觉间便要成为温养衣帽间的养料。

留给她的时间或许不多了。

徽昭计算着步数，在她距离落地衣柜不到半米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清亮绵长的鹰啸。

【守则四：野鹰总是愤世嫉俗，因为它的命运与你相同。】

是被强行冠加罪名的命运，还是被惩戒眼盲的命运？

徽昭来不及多想，迅速拉开离她最近的衣柜门，旋身躲了进去。

在闭合柜门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发现了衣帽间守则的第二处违和点。

【守则九：若你捡到布满血丝的玻璃珠子，请不要惊慌，并用它们饲喂野鹰，这在关键时刻或许能救你一命。】

“老鹰就要来了。嘻嘻，年轻人，是你偷走了我小孙孙的玻璃弹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