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进入“傲慢之门”的十分钟内,触犯了门后世界第二条守则。
犬吠声由弱至强,隐隐约约从衣帽间的东南角传来。徽昭脚下的地面骤然升温,仿佛被融化一般,一点点坍塌下陷,软如烂泥。
徽昭骤然失了平衡,险些摔倒在地。
一条濡湿粘稠的条状物悄悄舔舐她的眼皮,如某种兽类的舌头,兴致勃勃地品尝食物是否合口。
犬吠声越来越近了。
【当恶犬从黑暗中现身,必定会把见到它的人撕成碎片。】
徽昭脑海中忽然浮现这样一个念头。
她默默估算着恶犬与她的距离,在犬吠声再度逼近时,猛地挣脱脚下愈发深陷的地面,向记忆中衣柜的方向奔去。
脚下地面的触感与她刚进门时看到的地砖大为不同,每走一步都仿佛陷进泥土里,又好像正踩着某种动物柔软的内脏。
她目不能视,却莫名有种荒诞想法,偌大的衣帽间仿佛狰狞大张的兽口,无论自己跑出多远,只消巨兽闭合口器,便会被碾碎在腥臭尖利的兽齿间。
落地衣柜被放置在衣帽间最深处。徽昭每一步都极为艰难,尖锐的犬吠声渐渐拉远又渐渐逼近,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她的神经。
她迈出下一步时,有如实质的凉意骤然从脚底升腾。
脚下的“地面”起伏不定,触感介于柔软与坚硬之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冰凉的“地面”渐渐升温。
像某种蛇类的躯体。
细长的条状物悄然舔上她的左眼,即便徽昭极力让自己镇定,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某种类似蛇信子的联想。
刚刚消失的老妇人不知何时重新出现在她身后,老人怪笑两声,干枯细瘦的指甲狠狠剜向她的右眼,破空声与尖利的喊叫声同时响起。
“嘻嘻,我找到乖孙孙的玻璃弹珠啦!”
徽昭眼前一片黑暗,其他感官却前所未有地敏锐起来。她俯身躲开了老妇人刺向面门的手,随手从脚下扯出一根长条状的物什,充作长鞭甩向老妇。
【守则一:衣帽间内常年铺设冰凉柔软的地毯,无论你踩到毛发或者鳞片,请不要理会,这是正常现象。】
似乎从她进入衣帽间起,不是在触犯规则,便是在触犯规则的路上。
被逼到这种地步,她并不想探究手里的长条究竟是绳子还是蛇。
一击命中。老妇人惨叫一声,却“嘻嘻”怪笑起来:“你触怒了利维坦,必将被它吞噬!”
徽昭脑中忽然划过一道灵光,却快到来不及将它抓住。
利维坦是《圣经》中象征嫉妒的海怪,鳞甲坚硬,牙齿锋利,腹下长满尖刺,被乌加里特史诗称为“缠绕之蛇”。
【触怒利维坦者,必将被它吞噬!】
从她进入衣帽间后,脑海中莫名浮现的文字未免太多了。
老妇人的嬉笑显然招来了恶狗的注意,犬吠声停了一瞬,仿佛在寻找怪声的源头,下一秒却骤然兴奋嗥叫起来,狂吠声越来越近。
老妇仿佛故意吸引野狗的注意,愈发高声怪笑起来,尖锐的指甲再次剜向徽昭的眼睛。
“嘻嘻!”
徽昭握着蛇鞭的手微紧,脑海中渐渐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不闪不避,在老妇人再度逼近时挥舞蛇鞭,卷起她的身体向犬吠声所在的位置掷去。
蛇鞭却如活过来一般迅速拉长,老妇人在半空绕了一圈,居然不偏不倚地落在徽昭背上。
她的躯体干枯细瘦,轻飘飘没什么分量:“嘻嘻,贪婪的小偷,快把乖孙孙的玻璃珠子还给我!”
徽昭唇角微勾,反手将蛇鞭扯成两截,蛇血喷溅而出,大半洒在了即将冲到她面前的野狗身上。
少部分溅到了她和背后的老妇人身上。
这条蛇甘愿被人当鞭子甩了这么久,或许不介意略死一次?
在她背后,老妇人的嬉笑声戛然而止。下一瞬,徽昭背上骤然一轻,狂怒的犬吠声伴着脸上的指甲同时消失。
这是一场稳赚不赔的赌局。
能出现在“嫉妒之门”后的蛇类,除了利维坦,便只有利维坦的分身。
倘若她手里的长鞭与利维坦无关,老妇人便会被甩到恶狗群里,或多或少总能拖延一些时间。倘若她手里的长鞭与利维坦有关,瞬间消失的老妇人和恶犬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海怪的血不是那么好沾的。
至于她——
徽昭用指腹轻轻擦拭着脸颊上溅到的蛇血。
在“傲慢之门”内,黄金狮子化作流光,为她洗去了傲慢的原罪。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此失去了“清洗”傲慢的能力。
身为门后唯一的空白身份者,她是所有受审者的猎物和替死鬼。
他们不允许利维坦在这扇门后杀死她。
或者换句话说,她可以死在门后,却不能死于这样轻率的理由。
徽昭曾经猜测,在最初那间形似客厅的白房子里,审判官隐匿在人群之中,一步步诱导受审者入局,现在却觉得,柯贝当时或许并没有演戏。
谁说受审者不能同时是审判官呢?
或近或远的声音蓦地远离了她的感官,房间内前所未有地安静下来,如同死寂。空气却骤然变得粘稠,鼻尖似乎还能闻到海水腥咸的气息。
她惹怒了利维坦。
这间属于嫉妒者的衣帽间,正在一点点向她展露真容。
这两天好凉,大家都在开学考试嘛
这个世界不会写崩了叭(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