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规则怪谈(8)(1 / 2)

七宗罪规则怪谈(8)

【我走进一座宽阔的坟场,密集的坟丘让地表起伏不平。棺材都敞开着,里面有烈焰燃烧,传来悲鸣之声。】

【走在林立的墓碑间,我想,也许有我认识的人或者曾经认识的人,正在受煎熬。】

——但丁《神曲·地狱篇·地狱第六层》

“蜘蛛”的尸体一点点碎成灰烟,散落在砖绘上、书架上、高悬的油画上。书架上的蓝漆由上至下渐渐褪去,显露出原木色的内芯。

黄金狮子主动蹭了蹭徽昭的掌心,随即化作一抹金色的流光,没入她的眉心。

徽昭额上,一枚黄色的字母“P”缓缓浮现,又被金色流光蓦然冲散,碎成熠熠晨光。

“蜘蛛”的死亡,并不意味着规则的消失。

——否则书架上的蓝漆绝不会凭空消褪,黄金狮子更不会化作流光,将她额心处黄色的字母“P”击散粉碎。

P是拉丁文中“罪”(patu)的首字母,黄色的P象征傲慢之罪,狮子将她额心的P抹去,那个雄心勃勃,张扬恣意的她,亲手宽恕了自己的“罪行”。

【守则七:灵魂的不当之爱将你引入死地,若你敢于高昂头颅,必将付出比死亡更加惨重的代价。】

书房的第七条守则为真,狮子游离于规则之外,她却被框束其中,狮子宽饶了她,她的自由,由自己赋予。

墙壁上悬挂的油画一点点褪去阴翳,显露真容。

书房内的油画采用折衷画法,暗部透明薄涂,亮部不透明厚涂,渲染出一种华贵明丽的质感,光暗分明,栩栩如生。

徽昭轻轻碰一了下眉心,旋即仰头细细端详着墙壁上的几幅连环叙事油画。

她面前的几幅油画,无一例外,全部记载了一位红裙少女在林间奔逃的画面。

少女没有五官,满目黑白中,她是唯一的色彩。

第一幅油画上,穿红裙子的少女误入一片怪枝虬结的荆棘林,那里没有果实,只有毒刺,连树木的枝叶都呈现一种纯然的黑,荒凉而茂密。

第二幅油画上,栖息在林木上的怪鸟长着一颗人类的头,翅膀宽大,双脚带钩,硕大的肚皮上长满羽毛,嘴部狰狞大张,仿佛正在发出某种凄厉的哀叫。

第三幅油画上,惊慌失措的红裙少女不慎踩断了一棵荆棘的枝蔓,折断处渗出小股黑血,将枝蔓染得愈发狰狞。

第四幅油画上,数不清的黑色荆棘将少女紧紧包围,最高大的那棵荆棘木挥舞怪枝,将红裙少女高高悬在枝蔓顶梢。一根漆黑虬结的怪枝对准了少女的心脏,下一瞬便要将女孩钉死在荆棘上。

第五幅油画上,红裙少女在即将被荆棘刺穿胸膛的前一刻,被人首鸟身的怪物救下。怪鸟将少女丢出荆棘林,却在飞身折返的瞬间被骤然腾起的黑色火焰烧成飞灰。

徽昭沿着书房内的环形道路从容踱步,当她看到第六幅油画时,忽然目光一凝。

红裙少女慌不择路逃到了一片黑色的密林,老树枯藤盘错交结,树皮黝黑皲裂,光秃秃的枝干形貌狰狞,探向天际,几乎看不到顶梢。密林内,半分光亮都透不进。

徽昭对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她曾被困在这片森林整整三天,沿着相同的道路走了九遍,才终于看到一丝转机。

之后两幅油画的内容大差不差,详细描绘了少女在密林中奔跑逃生的画面。她被饥饿贪婪的黑犬追逐,被怪树上的乌鸦撕咬啄食,一身红裙残败破烂,鲜血顺着小腿淌下,随即没入黑泥里。

这是徽昭不曾经历过的惨象。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黑郁郁的泥土饱饮少女的鲜血,密林中的怪木仿佛也得了滋养,枝条长势比先前更为乖张。

【它在饱餐后会感到比在饱餐前更加饥肠辘辘。】

莫名地,徽昭脑海里忽然浮现了这样一句话。

第九幅油画上,红裙少女站在一座山脚下,衣衫褴褛,形容狼狈。

在她面前,有三头猛兽挡住去路,一头母狼,一头狮子,一头豹。在她身后,天堂之门大敞四开,圣洁悲悯的天使站在门楣之上,目光望向远方。

第十幅油画上,少女拖着破烂的裙摆踏入天堂之门,神色间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惊喜与庆幸。

她以为那是救赎。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站立在门楣上的天使渐渐改变了模样,如同三个幽深神秘的影子,头颅低垂,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进门的人。

【守则十一:9是一个吉祥的数字,13是一个不详的数字。】

第十一条守则不仅适用于验证书房守则的真伪,同样适用于墙壁上悬挂的油画。

从油画上看,门后世界绝非常人认知中的天堂,反而危机重重,暗藏杀机。山脚下的三头野兽同样不是易与之辈,其中尤以母狼最为凶残,红裙少女绝无从它们爪下存活的可能。

这是两条死路。

但为什么这样一个几乎必死的情境,却被书房守则视为吉兆?

第十一幅油画上破天荒没有了少女的身影,只有一道沉郁阴森的青铜大门静静伫立,门上黑浪翻滚,无数罪恶的灵魂绝望挣扎,身后却忽然探出一只只惨白瘦削的手,拉着它们坠入门内,永世沉沦。

徽昭凤眸微眯,望着眼前这扇门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