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部落大祭司(11)(1 / 2)

远古部落大祭司(11)

浩荡人声渐渐平息,微风拂过华山之阳,也将华夏文明的火种吹向九州大荒。

星星之火,终可燎原。

华胥氏威望最深重的女族老一步步踏上祭台,她身躯微微一顿,随即向徽昭俯身大拜:“我主华胥氏——”

她直起脊背,回身面向众人,威仪俨然:“我主华胥氏,兴于华山,起于黄河,天地生育盛德,在于木位。木德帝世,当尊我主为‘青帝’!青帝者,泰皇也!”

“彩!彩!华胥青帝万岁千秋!”

以阿襄为首,上万族人纷纷欢呼起来。喝彩声浪重叠,从华山之阳起源,被长风送到了九州华夏的每一寸土地。

汤汤华夏万岁千秋,亘古不绝。

祭天大典结束后,徽昭下令天下九州进献青铜,铸造九鼎;又派出百名采风使,遍访形胜之地,遍寻奇异之物,将其画成图册,制九州图。

这两件事都不是一时半刻能完成的,她将事情吩咐下去,又派人请来阿襄,商议统一后的事务。

华胥之渚的最中央,一棵若木参天而起,树冠直入云霄,几乎看不到梢顶。

华胥氏的每一任族长都曾在这棵树下召集族人,分发肉食;每一位大巫祝也都曾在这里选拔下一任巫觋,教部落里的孩子们辨识草药。

徽昭在若木树下召见了阿襄。

她一点点为新制的陶器上彩,几息后,她将陶器递给阿襄,徐徐道:“在与大庭氏决战的前夕,我于梦中得授神旨,看到了部落统一后的另一种可能。”

华胥氏的女人们层层围在四周,将频频望过来的族人阻隔在外,确保这番对话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

阿襄轻轻拂过陶器边沿,温声询问道:“您担心华胥战败?”

她低头一寸寸看过陶器上的图案,忽然皱起了眉:“陶画上为何没有女战士?”

陶画上只有零星几名女人,身着巫祝服饰,站在后方施展巫术。

徽昭的神情不复温和,目光落在陶器上的某一点:“这是梦中炎、黄二帝阪泉之战。”

阿襄不解:“炎黄二帝?”

徽昭道:“我为你讲个故事吧。”

这实在是个过于漫长的故事,从炎、黄二帝与蚩尤的混战,到奴隶制的萌芽与兴起,再到男尊女卑,仓颉造字。

耕田种地为男,敛手跪坐为女。

阿襄的眉头越蹙越紧,当听到部落中盛行杀首子的风俗时,她终于按捺不住心头骤然升腾的怒火,压低声音叱骂道:“女人何辜?稚子何辜?黑心烂肠的畜生!”

她气得恨不得亲自猎一头熊罴以平复胸中郁气,一偏头却对上了徽昭平静的目光。

如同被兜头浇下一盘凉水,阿襄奇异地冷静下来,询问道:“青帝,倘若天地不曾赋予女子司六道的权利,这就是部落的未来吗?”

徽昭沉默不语,阿襄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后世女子不曾有如您一般的人吗?”

挥舞矛戈,执起斧钺,敢于劈碎一切桎梏和枷锁。

徽昭不疾不徐道:“不仅有,还不在少数。她们如部落中的大巫和战士一般,上得了战场,也主持得了内政。可是阿襄——”

“她们的思想不曾被父权规训,却依旧被迫戴上了父权的镣铐,整整几千年举步维艰。”

如则天女帝,如秦宣太后,如平阳公主,如她当年。

她们之中,有些人白手起家,有些人借力蚕食,一步步登上万人之巅,锅子百米,赋税收成,人事吏治,力尽其美。

她们所作所为远胜男儿,活民无数口,却要背负“惟家之索”的身前身后名,至死不得正名。

父权当道的时代,她们甚至不敢为天下确立一位女性继承人。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女儿注定是夫家的人,将权位传给女儿,便是将权力拱手让人。

轻飘飘一句“牝鸡司晨”,便将她们的一生盖棺定论。

但一切原本不该是这样。

徽昭扪心自问,她当年将皇位传给男子,当真是因为忌惮前朝后宫联手谋害娠时的女帝、太女,去母留子吗?

不是的。

泱泱华夏,森森宫廷,总有一心忠于女帝、忠于太女的人,拼死保护她们的安危。

她或许只是太明白,一旦女人被推到那个至高无上的尊位上,将要面临的绝不止万民的攻讦,还有天下的教化。

她一生中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在告诉她何为伦理,何为纲常。男人——或许还有女人们,他们软硬兼施,以女子的教条规训她,以男子的标准要求她,她的一切举动都被视为僭越,受益于她的人,受害于她的人,全都是她的敌人。

撑不了几代的。深入脑髓的教化与规训,是远比诞育子嗣更为顽固的阻力。

徽昭定定地望向阿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阿襄,大荒九州不要有婚姻,走婚便很好,不要给男人将女人视为所有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