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部落大祭司(8)
华胥虎贲攻入有虞氏部落的领地时,有虞氏的战士们几乎只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便纷纷缴械投降。
华胥部落不断南进、西进,所占据的领地越扩越大,北荒、西荒……大荒六合,处处都有华胥氏的矿山和兽苑,华胥子民迅速增多。徽昭目光所及,皆为华胥虎贲矛戈所指。
男人们在外打仗,女人们便留在部落管理诸多庶务。如阿襄一般统御一方的女族人越来越多,她们精通医巫鸿术,又跟随徽昭学到了不少掌兵执政的道理,即便只谙熟了皮毛,放在这个时代却已经足够先进。
在女子执政的第二年,新加入华胥部落的战士们在华亭之州发起了一场小型兵变。
他们曾是临典氏部落战败的男俘,早早享受尽了父系政权和私有制带来的好处。在这些人眼中,其他部落的女人们不过是可供他们夸耀的战利品,她们象征着子宫和欲.望,除却这些,女人的价值比矛戈还要不如。
这些人连在华胥部落的勇士面前大声说话都不敢,却看不起地位比勇士们更胜一筹的阿襄。他们明面上归顺了华胥部落,暗地里却勾结谋划,妄图拿华胥氏的女掌权人们当跳板,夺取权柄,重新成为华亭之州的主人。
阿襄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却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她冷眼旁观着男人们背地里的诡谲算计,眼看着临典氏曾经的勇士不顾同族姐妹姨甥的哭喊反抗,将她们双手奉到华胥战士的山洞里,只为乞求一点可笑的同盟支持。
哭喊有什么用呢?
阿襄心想,执起矛戈捅了他们才是正经。
她坐视着零星几名华胥战士被男人们蛊惑——或许他们本就向往着父系社会下男人绝对的统治地位,从不甘心被女人领导。即便他们从未亲身体验将女人视为附庸的荒谬快感,野心与欲.望却如附骨之疽,时刻催化着畸形的掌控欲。
他们忘记了,女人的智谋和雄心同样与生俱来。
阿襄暗中派人救下了那些女人,明面上仿佛对男人们的计划一无所知。
直到男人们被身强体壮的女族人层层包围,他们才骤然惊觉自己早已踏入了女掌权人的圈套。
为首的男人被押跪在地,脖子上架着十几把锋利的矛戈,他重重往地上“呸”了一口,仿佛傲骨不折,临危不惧:“我们兄弟技不如人,听凭尔等处置!部落中的姐妹无辜,切勿祸及临典氏部落的女族人!”
他甚至不敢将这口唾沫吐向阿襄的面门。
华胥部落没有株连这一说,在这种时候提起临典氏曾经的女族人们,又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思呢?
“倘若你们敢于和部落里的勇士正面交战,我还高看你们一眼。”阿襄俯下身嗤笑一声,反手一巴掌重重扇在了男人脸上,“阴阴诡诡的货色,上不得台面,只敢在背地里耍阴枪。”
她直起脊背后退两步,神情肃穆庄严,威仪凛然:“真正一心为临典氏冲锋的勇士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尔等若有不满,尽管真刀实枪地与我们打一仗,矛戈下决胜负。不必扯什么复仇的大旗!”
她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她对视。即便部落中最英武的勇士,也忍不住低下头去。
一场兵变就此消弭于无形。徽昭得到消息后轻轻一笑,转身便去寻了族老。
部落里的女人已经在军政领域站稳了跟脚,是时候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华胥之渚的风貌已经与五年前大不相同了。两年纷乱,部落中多出了许多年轻的新面孔,也有许多熟悉的旧面孔在战火中死去。
徽昭找到几位族老时,他们正坐在部落中最年老的那颗若木树下,谈论着今年新降生的婴孩,盘算着土地里的收成。
前任族长坐在他们中间,眉宇间的锋锐意气被岁月磨平,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和,如流水,如玉质。
他卸任族长之位后,徽昭并没有阻止他继续掌管部落中的一些事务。他却自觉卸下了手上的所有权柄,成为了大荒诸部落中最年轻的族老。
天下纷乱,华胥氏频频改革,这种时候,权柄自然越集中越好。若他与徽昭分庭抗礼,新加入部落的族人便很容易生出许多不该有的野望,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给他们机会。
华胥部落最年长的女族老最先发现徽昭,不由望向她,慈和笑道:“族长来此所为何事?”
徽昭席地坐在他们身边,温声说道:“我于梦中谛听仓颉神旨,得授造字之法,可以记录万物。文字成,天雨粟,鬼夜哭。我部落族民当潜心记诵,尊奉天地美意。”
几位族老面面相觑,白胡老者疑惑道:“何谓‘文字’?”
徽昭徐徐道:“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
她食指沾水,在石头上写了一个“日”的象形文字,徐徐解释道:“日者,太阳之精也。象日之形,故字外为圆;精华不蚀,故中有一点。”
几位族长相视一眼,纷纷赞叹称是。
徽昭微微一顿,又在石头上画了一个手执巨斧的人。
见她停住,苍髯族长不禁疑惑道:“这是什么字?”
徽昭闭了闭眼,一字一句道:“这是‘女’。”
“女人手执斧钺,斧钺者,权柄也。”她缓缓说着,辨不清是什么情绪,“女子质洁,当司六道,主内政,掌权柄。天下为母,女人当为天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