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族老围在酋长身边。白胡老者擡手想要挥退众人,却见族人丝毫没有挪步的意思,不禁痛心疾首道:“族人相亲,部落才能长久延续。我华胥氏如何竟到了同室操戈的地步?”
徽昭目光微动,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舅爷爷,这也是族人们的意思。”
白胡老者还欲再说,却被酋长拦了下来。他定定望向徽昭,质询道:“你能带领族人走出华胥之渚吗?”
徽昭以同样锐利而坚决的目光回望他,道:“最多十年。”
酋长朗声大笑,骤然扬声吩咐道:“杀活牲——”
一刻钟后,族人牵来了一头卷娄兽,当着所有人的面杀牲放血,兽血很快便盈满了两只陶碗。
这三年间,徽昭尝百草、识五谷,带领族民耕种、制陶、养桑、制衣。三年前部落里的族人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后来却不得不建起了粮仓。
等到今年秋收结束后,盈余出的粮食恐怕连粮仓都放不下了。
她在部落中的声望早便超越了酋长,女人们更是将她推到了神坛之上。华胥部落上下丰衣足食,令行禁止,泰半都是她的功劳。
酋长与族老遵从她的旨意,下令部落中的战士们在外征战。她却趁机带领女人们层层围在酋长山洞外,意在夺位。
三年蓄谋布局,即便他如今发现了徽昭的意图,却已经无力回天了。
酋长执起一只陶碗,扬声道:“天地人神共证:华胥氏第七任族长姒委今日禅位,巫咸生为上公,位尊贵神,当继任族长之位,佑我华胥万世不绝!”
徽昭执起令一只陶碗,同样立誓道:“天地人神共证:华胥氏第八任族长姒徽昭,今继任族长之位,定佑我华胥万世不绝!”
两人同时沾取牲血涂在唇边。几乎在两人放下陶碗的一瞬间,华胥氏的族人便齐声喝起来:“彩!彩!华胥氏万世不绝!”
华胥部落的前任酋长放下手中的陶碗,隔着十几名族人遥遥望向他的继任者,眸光深深:“三年韬光养晦,我输得不冤。巫咸,不要忘记你今天的承诺。”
徽昭向他俯身一礼,随即一步步走到属于自己的尊位上,转身高声宣告道:“女子至洁,当司祭祀、医巫、鸿术、百草、卜筮、礼赞六道。六道代代相传,男子不得轻沾。”
女族人们纷纷欢呼起来。前任酋长的瞳孔却骤然紧缩,他与几位族老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情绪。
华胥部落半步踏入农耕文明,耕种作为族人食物的主要来源,极度依赖体力。在这一点上,女子相比男子先天不足,早就失去了军政领域的优势。
华胥之渚的族人如今尚且可以和睦共处,是因为他们世代相亲,有着同一个祖先。一旦部落间发生混战,异族融合,问题顷刻间便会被引爆,女人随之沦为父系社会下的附庸,不得不攀附男人而活。
这些隐患被掩埋在母系社会的余荫下,如影随形一般。族人们看不到这些隐忧,前任酋长和族老却一清二楚。
徽昭却另辟蹊径,赶在所有问题爆发之前,为女人找到了另一条出路。
——女性崇拜。
祭祀、医巫、鸿术、百草、卜筮、礼赞……六道在女人之间代代相传,迟早会形成神权垄断。从今往后,女人在精神上的地位与男人在体力上的地位同样超然。
潜濡默化,日久年深。即便后世男子窥得了六道的精髓,却只是野学杂说,不得正统。男女维持着权力的相对平衡,各司其职,各得其所。
前任酋长和族老们直到这一刻终于明白,徽昭三年前主张推行耕种之法,本就是一箭四雕之计。
一则为活华胥之民;二则为吞天下之地;三则为谋族长之位;四则为立女子之基。
他们统御华胥之渚二十年之久,从未曾见过这样细密周全的心机。
白胡族老已经不像刚刚那样愤怒了。他缓步走到徽昭面前,目光复杂地望向她,叹道:“如族长这般的人,做什么都没有不成的。”
徽昭向他一礼,又转身面向族人,不怒自威:“十年之内,我要天下臣民目光所及之处,皆为华胥领土。”
华胥部落统一天下的大业轰轰烈烈地进行着。
大战早几年的时候,华胥虎贲征伐在外,时常能遇到敌方战士殊死抵抗。等到华胥族民彻底攻占了临典氏和有襄氏,反抗的声浪便明显小了许多。
大荒诸部落人尽皆知,华胥氏善待俘虏,部落中女性的地位更是超然。战败的新俘虏尚未正式加入华胥部落,吃穿却更胜往昔,华胥部落的普通族民更是丰衣足食,面红体健。
农耕文明一步步侵染着大荒诸部落,耕种所带来的弊端与优势同样明显。在大荒的许多部落已经有了农奴制的雏形,女人渐渐下沉为生育资源,不得不自我物化,茍求一点抱残守缺的尊严。
华胥部落正如乱世中仅存的一点明火,固守着种族的底线。
我查了一些资料和论文,这一章提到的男女模式是有可能实现的。现在一些民族确实存在亘古以来的女性崇拜,现代也有母系氏族留存(母系只是不能统一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