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部落大祭司(1)
“巫祝?大巫祝——”
徽昭意识昏昏沉沉,耳边却骤然传来一阵凄厉不似人声的尖锐惊叫。
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裸露在外的皮肤燥得发痛。她缓缓睁开眼睛,便见几十名身穿兽皮裙的男男女女站在十米开外,面露担忧,一名裹着兽皮长袍,头戴羽毛发饰的男人手持火把,一步步踱到她面前。
男人面色冷淡,眼中却蕴着一分隐藏极深的倨傲,一字一顿道:“华胥之渚连日大旱,巫咸求雨不成,当受火刑。”
“求神之事,在于天地合德,因而制之。尔卜尔筮,吉凶有时——”徽昭平静地注视着他,不疾不徐地吐出后半句话,“句芒没教过你道理吗?”
华胥部落的酋长再也忍耐不住,愤然出声道:“吾等视汝为上宾,悉心招待。不想尔辈狼子野心,区区男觋,竟敢意图谋害我部大巫!”
觋者,见巫也。小巫见大巫,神气尽矣,终身弗如。
巫彭面色微变,冷笑道:“巫咸巫术不济,却是好大的说辞!既如此,可敢让她与我比过,十日后筑台求雨?”
华胥部落酋长嗤笑一声,正要一口回绝,徽昭却微不可见地向他摇摇头,淡声应道:“何需十日?我得天地指示,明日午后必有大雨。”
巫彭一怔,随即惊疑不定地擡头测观天象。天色一碧万顷,放眼望去连片云都寻摸不到,哪有半点下雨的征兆?
他沉思几瞬,回望徽昭,讥诮道:“那我便在华胥之渚多逗留两日。倘若明日无雨——”
巫彭漫不经心地乜了华胥部落酋长一眼,冷笑道:“我亲自为巫咸执火刑。我部不忍看华胥部落平白损失一位大巫,若贵部肯将制盐的良方双手奉上,我部巫觋也可为贵部祭神。”
华胥部落人人怒极,若非顾忌巫觋的地位堪比下神,他们几乎当场就要对巫彭矛戈相向。
巫彭大笑两声,在华胥部落众人的怒目相视下扬长而去,态度极尽轻慢。
华胥酋长担忧地望向徽昭,询问道:“大巫祝,明日午后当真会下雨吗?”
徽昭温声笑道:“我几时在这等事情上出过纰漏?天地气象再明白不过,明日正午一过,必有雨水降世。”
华胥酋长微微松了口气,驱散了部落中的人,又向徽昭行礼辞行。
徽昭还以一礼,待目送众人离去后,她也向原主居住的山洞走去。
这是母系社会逐步向父系社会过渡的时代。
生产力缓慢而平稳的发展着,父系氏族和奴隶制度应运而生。人类开始一点点探索自然,谨慎地探出了感知周围世界的触角。自然天命被奉为神灵祭拜,渐渐有了巫术和神话的雏形。
在巫术最初成型的时候,人人皆可以通过巫术和天地神灵沟通。但自从颛顼氏下令“绝地天通”之后,各大部落的旧巫觋渐渐失去了施行巫术的资格,巫术逐渐被大巫祝垄断。
原主名为姒徽昭,乃是上古时间之神烛九阴的后人,也是华胥部落仅剩的一位旧神巫。她精通鸿术、医术,又巧于制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深受华胥诸部尊崇。
盐者,咸也。几乎没有人敢直呼她的真名,周围部落的人便只尊称她为“巫咸”。
姒徽昭雍容华美,端肃俨然,又有沟通天地之能,是华胥部落绝对的精神领袖和图腾,地位更在酋长之上。按照小世界原本的时间线,她却会在今天被巫彭发难,当众处以火刑。
华胥部落随之被羽民部落吞并,男为奴,女为娼,部落尊严被碾碎在地,傲骨尽折。
颛顼大帝下令“绝地天通”,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黎司地以属民。各大部落的巫师巫祝便各司其职,各有专擅。
巫彭正是南山东南面羽民部落的大巫祝,乃是木官之神句芒的后人,尤其精通针灸和音乐。
巫咸与巫彭一者居于华胥之渚,一者常住南山东南,原本井水不犯河水,更谈不上生死仇怨。
但父系社会诞生了。
在古老巫术的指引下,人类迎来了母系社会以来最关键的一次技术革命,渐渐进入了农业社会。
食物渐渐丰沛,甚至有了盈余,部落里的男人们第一次拒绝将自己的食物分发给不相干的陌生人,矛盾日渐激化,父系血缘逐渐成为部落的核心。
羽民部落是最早过渡为父系氏族的部落,并且野心勃勃。
资源有限,但人的欲壑难填。羽民部落在转化为父系氏族后,彻底品尝到了私有物的甜头。
想要获得更多的资源,便需要更多的女人和孩子。羽民部落一步步向外扩张,渐渐蚕食着附近的所有母系部落。
战争最初的时候,父系部落根本打不过同等规模的母系部落。因为母系部落同样拥有擅长战斗的男子,甚至具备父系部落所不具备的强大血脉凝聚力。
但母系社会可以接纳奴隶,却无法接纳女俘。
男女的生理构造的不同,决定了两种部落形态生育力的上限。归根结底,打仗打的是人。父系部落的人口越来越多,大肆鲸吞着仅剩的母系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