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2 / 2)

旧情 一卷丹青 4408 字 5个月前

苏瑶就想在家附近,又道:“而且,院长说,院里就我一个年轻人,以后有资源肯定紧着我。”

不远处,巴桑眉心一跳。

她说:“……只需要以后,我给院里拉一点赞助,我不用担心未来。”

巴桑听笑了:“这不是画饼吗?”

没影的事情谁知道。

“应该不是,”苏瑶摇头,“我邀请他们参加了我的婚礼,狠狠地给他们秀了一波,得罪我干什么?得亏我不是年少无知,那时候老虎屁股我都敢摸。”

黑色笔记本也挡不住脸。

巴桑伸出手,挡住大半张脸,她指着他:“你在笑。”

那头庞大的身躯更抖。

苏瑶更指,瘪着嘴不高兴:“笑什么?”

“没、没事,”他捂着嘴,“江飞逸给我发消息,很好笑。”读了一遍,却也不是什么搞笑的内容,巴桑多吉更忍不住失声大笑。

她嘟囔:“痴线。”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憋着去回消息。

其实没信息,巴桑多吉就是在笑她。

巴桑笑完问:“……你同事怎么说我?”

苏瑶缄默一阵。

他们结婚太高调了,本来是很低调的,又没请什么多余的人。但毕竟姓周,港媒也过来凑热闹,一开始苏瑶还想着没事也当是结婚的一件喜事了。

结果,第二天封面是背光,两个人本就在藏区晒得像个炭烤人了。

苏瑶还好,她底子就白不会黑那去。

再说了,她站在巴桑旁边,巴桑已经成森林黑火人了。

那张照片还是背光,他还笑,白的地方只剩下眼珠子和牙齿,显得人更黑了。

他们还站在俄罗斯留学认识的白人朋友们旁边更是对比。

第二天苏瑶看到报纸还安慰他。

反正媒体就是嘴碎,说几句很正常。她本以为那群搞文字的,顶多说她嫁给了黑人,然而看见标题时,还是眼前一黑:

他们居然说巴桑是‘异形’,说她是‘异食癖’。

这群搞文字的,苏瑶气都上不来,这些标题无论怎么看都可以羞辱两个人。

她马上责令巴桑好好养几个月。

由此,他也没在多少公众场合露面过,甚至没怎么去接过苏瑶上下班。

苏瑶:“我没怎么说过你。”

“其实我该去接你的,”巴桑说,“你自己开车太麻烦了。”

苏瑶摇头,“没事。”

他说:“哎,一想想就觉得对你很愧疚,刚来的时候忙些,可惜最近一段时间没那么忙了,我也应该接接你,不然找院长说事你不会忘这么多次的。”

沙发那一头慢慢地晃了晃手。

“没事,”她再次说,回忆了一下前几天突然一惊。“你那段时间也忙得脚不沾地……诶,我第一次自己做这么多事呢!”

接着那头兴奋的说了一大串事情。

首先就是还债,但其中找客源、和银行谈判都是要紧事,商量辞职的事情也必须是她本人来做。

都是一些必须苏瑶本人到场的事情。

以前,很多事情可以转交给生活助理、秘书和爸爸来做。

但这些事情只能是她本人到场。

毕竟是牵扯面太广了,很多事又是隐私,只能自己亲力亲为。

他轻轻地笑:“你做得很好。”

苏瑶听了更高兴。

“我确实做得很好,”她赧了一秒承认,“还债的事情,除了手头的新债,其他差不多都还完了。婚礼,也圆满结束,辞职再考去广州我也不想去考了。”

就在云深大学干吧。

苏瑶对婚礼那一部分内容说得有些含糊,因为这场婚礼筹划阶段她火气特别大。

那时各种事情再催。

她把自己想法找专业人士说了布置,但巴桑同样也有很多想法,心里急,常常是听不完对方的言论就开始发火,连四太也经常被她数落一番。

等冷静下来,是苏瑶主动拉下脸道歉。

以前她不会的,但她现在不敢了,毕竟冈仁波齐之旅实在是太可怕了。

爬完她整整肌无力了十天。

什么东西都拿不起来,苏瑶好绝望,幸好过了几天越来越好了。

她被巴桑抱在怀里,轻声说了句没事,只说她情有可原,下次可以不用这么着急。

苏瑶想到这一幕还觉得自己婚姻生活挺不错的。

但是他们俩事情也多。

就比如说,他们到现在还没领结婚证呢,只能主动找话题掀过去:

“我觉得我之前的生活像在海里,”她主动解释,“掌舵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在一片波涛汹涌海域上过平静生活的人,舵主经常会告诉我海域有多危险。”

苏瑶顿了顿,“所以我怕了海域了,但换我自己掌舵,我觉得一切其实也不过如此。”

而且舵在自己手里,想去哪里去哪里。

除了要扛起重担。

以前,她很怕这一片海,因为苏瑶也创过业全失败了,爸爸越来越瞧不起她,她也越来越感受不到自己的价值,除了美术能给自己一丝慰借以外。

商业头脑也是需要天分的,商场如战场这句话并不是玩笑。

苏瑶害怕这个战场。

这也是为什么接手一个开局不算地狱的公司,她的第一想法是破产的原因,其实换一个稍微厉害的一点的人,也是可以勉强翻盘的。

但是她太害怕了,家里有时候资金运转不开,苏展云会委婉要求自己女儿去外公家住会儿。

苏瑶就懂家里可能经济困难了,或是又得罪人了。

因为港城好跑路。

这个阶层接触的破产人数非常之多,除了少部分,绝大部分人是没有退路的。那些人破产了都是选择自杀,因为人死账消,没继承钱的子女好歹不用还债。

没钱很可怕的,员工要钱、合作方要钱、以前欠了债的要钱,上市了股民还要钱。现在还刷新了一点认知,欠债的家庭甚至会被撬门抢值钱的东西。

但现在一想想,她还算比较有事业心的了,愿意在外去找个正经工作。

其实家族信托基金才是她的事业啊。

“是很不错,”巴桑的声音远远传来,“但是苏瑶,你最近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云深市,或者说整个南方湿气就比较重,没有北方空气那么干燥。

加上苏家宅子里养了一大堆花草补身。

鱼池、玻璃和层层叠叠的树木挡了过去,白灰色的沙发上出现了一只细柳般的玉腕:“什么事情?”

“我们什么时候领结婚证?”他直接问。

苏瑶:“婚礼前我和你说过的,不领证只结婚,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巴桑沉思几秒:“孩子怎么上户口啊?”

“直接上啊,”她理直气壮,“孩子能跟着母亲上的,不是非得要结婚证的。”

“那我是什么?”他犹疑一会儿还是问出口了。

苏瑶嗫喏着说是我的丈夫,又道:“……于我们家而言,上了族谱就是结婚了,江门的族谱上已经把你记上去了。”

这说辞显然不能让巴桑满意。

他咬死了要婚前协议,领结婚证,苏瑶只能松口说十一月带他去港城赌马时去婚姻登记处。

她真的很怕他跑了。

但这是在云深,不是在西藏。敢跑走,苏瑶敢带着人堵在登机口。

说到这个份上了,巴桑态度也才好些。

“苏瑶,”他的声音倏忽传来,“其实,如果你有难处不用勉强的,如果你实在不想领证,就这么一直非法同居也可以。”

她一听便叹了口气,能非法同居您老之前在干什么啊?

“我们家里的都不领,”苏瑶解释,“巴桑,我们家就是一个法外之地,从外公开始,他有两任都是无证婚姻,他的小孩也很少领证。”

苏瑶:“我们家有我们家的算法,我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

半响,巴桑叹了口气:“我又入赘了。”

“本来,我九年前就能娶你的,”他说,“我是想当时我们太小了,还在读书,而且我想配得上你一点,结果努力了那么多年还是你家的杯水车薪。”

影影绰绰的绿草影子在晃动。

巴桑似乎看累了,把眼镜摘下来揉了下脸,直接坦白了自己的身价。

苏瑶沉默一阵。

“阿公没了,”她透了个底,“大概就给我们这么多钱。”

苏瑶恳求:“到时候我把这十六亿都给你,随你去怎么投资,好不好?只要不赌就行。”又道,“巴桑,结婚证我应该没戏给你。”

那头还在说,“……我家里人肯定不同意,我不能失去家庭。”

“行了。”他叫停她。

巴桑微微吐气,“算了,你们这些祖祖辈辈做生意的人家。”

“我也不是这么需要钱,”他笑了一下,有些虚弱。“哎,早知道我去当兵去了,说不定对你家里还算有用,做生意已经对你们家没什么用了。”

苏瑶:“这倒也没有。”

“你很厉害的,”她说,“如果不是遗产,我没办法挣这么多钱,这些钱全是你挣得吗?”

那头便开始说自己的发家史。

他一开始也说得断断续续,毕竟在办公,后来说到了激情处倒也慷慨激昂起来。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渐渐地,彻底听不见那头的声音了。

男人的语调也一转,“其实我也不想怎么样,但你真的……”

每次像是老鼠一样提心吊胆的,不知在担心什么。

小椰子树的叶子漏出了话语。

苏瑶迷迷糊糊:“……你说什么?”

“我说,做夫妻最好都坦诚一点,”他说,“本来我就是你的丈夫,却别说分担你的难处了,我连让你轻松坦然的状态都做不到。”

她翻了个身:“我习惯这样了。”

这种家庭怎么可能轻松。

躺也躺不平,卷也卷不赢才是常态,她是一个根本没法靠自己的能力在这个阶级立足的人。

富二代们都可以靠自己至亲父母,但苏瑶已经没有了。

她只能更敏感、更小心一点,才能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活下来。

苏瑶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了。

巴桑说:“好吧,我努力适应一下,只是作为你的丈夫我很想给你做什么。”

又笑,“想你需要我。”

苏瑶努力想了一下,眼前一片朦胧:“……去衡山给我爸请一盏长生灯吧。”

“长生灯?”

“我不大想得起来名字了,到时候我也去。”

“你不能上山吧。”

“我到山下大庙求香。”

“那行。”

女人慵懒地翻了一个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巴桑多吉,你别怪我,我也没办法。”

她半睡在沙发上,呢喃着‘我也没办法’

这是婚姻,明天还得叫汪律过来,了解一下婚前协议是否需要公证,有没有效果,如果有的话领一个哄他开心也行,没有就是一场恶战了。

钱是一把令人沉迷的双刃剑,有这把剑,谁都会小心谨慎一点。

苏瑶就这么懒懒地说着,让他多包含一些,实在是没办法。

叶子那边彻底没声音了。

男人飘忽在半空的声音轻轻响了半晌,确认她完全睡着,才啪的一声关上了灯。房间顿时只剩落地窗外遮遮掩掩的路灯亮着,不见一丝光了。

他笑,“居然还有考核期。”

考核期没过就结婚,这人过得也是够随心所欲、没头没脑的。

就当成婚外同居算了,结婚证都没有结哪门子婚啊。

巴桑借着窗外路灯摸索着过去,眯眼,瞧见她在心爱的小沙发里蜷缩成一团。

苏瑶闭着眼,似乎梦魇了,断断续续又挣扎着喊着。

已经出了一层汗。

凑近听,她说,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要回家,我一定要回家,你不要丢下我。

一个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她发汗的手。

“瑶瑶,我不会丢下你,”他说,“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