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本来苏瑶有一个完美的求婚,但她还没撑到那个时候。
就拿到了求婚的戒指,于是整一个计划就泡汤了。原本的计划是吃完饭,带到美术展览馆里求婚,
因为苏瑶的画刚好获奖了。
布展的事情,并不是苏瑶负责,因为老师一般要回学校上课的。
她上课上得天昏地暗的,哪里能知道。
巴桑多吉作为资方肯定清楚。
而且,苏氏集团的案件,会抓苏瑶调查,因为她是当时高管的子女。
银行正要查名下继承的资产和债务。
但还没能腾出手,因为正在尝试能不能从国外引渡逃跑人员归国还债、卖公司资产抵债并且往担保方催债,三手抓还没顾得上苏瑶。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苏瑶整个人像一只惊弓之鸟。
她本不是一个胆子大的,这种生活每天安逸平稳,远远将其逼不到悬崖边上迸发出真实能量。
况且,在这片大陆上是不支持财产私有的。
银行的事情每天像个达摩克利斯之剑。
苏瑶压力太大了,她躲在巴桑多吉怀里哭,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说,把国内货币借着婚礼全花出去。
她也清楚现在管的严,转不出去,也就只能花出去了。生怕银行发现钱找麻烦,连名下的画廊、美容院和女性用品类公司都想卖了。
巴桑自知没法劝,找了个律师,天天背法律条文安慰她。
苏瑶真的非常害怕,哪个小孩抱金过闹市不会提心吊胆呢?
于是也就接受了办婚礼的建议。
国内名下没有任何一分钱,苏瑶才会心安,她把所有资产明面的主人都换成了别人,但钱还是积少成多地汇入她的账户里,似乎只有成立一个公司才行了。
港城成立了一个小公司,把所有钱转到了公司里,自己成了管理人。
所有资产成了公司资产。
苏瑶能使用它们,但不拥有它们,银行也无法夺走它们。
这所公司也永远不会有债务纠纷。
因为没有业务,苏瑶只是雇了规定的人数养着,伪装成一个正常公司。
她终于安心了。
但都答应巴桑多吉了,她只能一边准备婚礼,一边准备画展获奖感言,一边准备应对银行。
一个人当成三个人用。
实在是忙不过来,苏瑶跑到港城去见四太太了,撒娇求着她帮忙协助准备婚礼,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其实没什么想法,她对婚礼的要求就三个:
好、豪和快。
婚礼当天,婚纱每一处都镶嵌着钻石,手上戴着个鸽子蛋,头顶着欧洲收购的皇室遗物,但钻石毕竟不保值。幸好苏瑶有俄罗斯黄金的采矿权,连夜叫人采了几十斤,再叫人放了几座黄金雕刻品当摆设,其他的黄金打成叶子全部当伴手礼。
巴桑:“哇,这是英国皇室在结婚吗?”
其实本来还设想了一个民族婚礼,但就要办两场,一场汉族一场藏族的。
但和苏瑶的行程有冲突。
没办法,只能办一场西式的,对谁都公平。民族婚礼办不成,写真可以安排上的,拍了一共四个小时都快累死了。
婚礼前夕,巴桑教了一段锅庄,两个动作给她的印象很深刻:
一个是举手起来再放回去,应该是模拟摘青稞,另一个是手在半空飘来飘去,是在模拟哈达吗?
不知道。反正就这两个动作给苏瑶跳累了。
她老胳膊老腿都累了,在婚礼现场把藏文宣誓全忘记了。
就记得前面是什么,后面一点都记不清楚。
而且台下还有巴桑的家人、同学、邻居和朋友,这些人都会藏语,她瞎编都听得出来,甚至可能会拍下来成为社交圈的笑柄,苏瑶情急之下只好说了俄语。
是和主持人说的‘用对方家乡话宣誓’有一点出入,于是找补:
“……我知道我该说藏语,但为什么又说了俄语呢?这其实是我专门设计的一个小细节。众所周知,云深是我的家乡,但大家可能不知道我也在莫斯科求学数年。数年时光里,莫斯科的冰霜、带着干燥的冷空气,流动着的伏特加我都十分想念。
在长达九年的求学之路中,我早已将莫斯科视为我的第二故乡。而我身边的丈夫,他是西藏人,因为他我才对藏文化感兴趣,并且愿意相信西藏是个不错的地方。
他和我诉说着他的家乡,他的亲人,让我也体会到了这种流动的感情。
今后,我也会尝试爱西藏的一山一水,将西藏和莫斯科都视为我的第二家乡。”
还特地说了一遍俄语,说给台下的导师和在学校认识的不同国家、不同专业的朋友。
导师是格鲁吉亚人,这个小老头给苏瑶带了她喜欢的奶酪饺子。
因为前苏联的关系,他也是一个俄罗斯人。
听懂的人早已是热泪盈眶。
婚礼结束后,苏瑶就过上了操心后两者的生活,同时也要回学校代课了。
其实她还想请假,但已经请了一周了,不好意思了。
还有两个休产假的大龄孕妇。
苏瑶本来没什么资格上课的,但院里人手不够。她本专业教本专业可以写了教案直接去。
下午五点,她才下课,耽误了一点时间匆匆刚回家。
回到家,一片漆黑。
苏瑶面不改色地打开灯,果然,巴桑多吉在一片暗里盯着电脑打字。听见声音,他笑了一声,“哎呀,留学生,你从第一家乡回来了?”
总是这样,自从她说了那些话之后,他总在阴阳她。
但巴桑教了她算挺久的,还写了谐音让背,结果苏瑶上台就是一个字都没想起来。
生气也情有可原。
她聪明地不提此事:“巴桑多吉,我的获奖感言你写完没有?”
“写了,”他说,“发留学生的邮箱里了。”
苏瑶也讽:“国内科技这么发达了,这么还用邮箱。”
“邮箱有意思,”巴桑头也不擡地说,“比微信更公开一点,更能把责任落实到个人头上,微信难查处理的工作细节。”
她嘀咕着‘就我们两个人怎么查细节’。
一边说,一边把包扔沙发上,沙发下堆着一层层叠着的柔软衣服。
“写了什么?”“溢美之词。”
在搬进来的第一天,巴桑还矜持一下,想去给她收拾衣服。
苏瑶烦在心头不许他弄。
她喜欢死自己用华服堆出来的小窝了,没事甚至会缩在里面,把手或脚搭上面。
现在也是一样,苏瑶往沙发上一躺。
手搭在自己的小窝上。
她浑身酸疼,脚尤其是,该死的理论大课四个小时整。也不知是那个大聪明蛋子整出来的,四个小时,学生不乐意听,老师还不乐意讲呢。
前一个半小时,苏瑶还会细心讲讲,后面两个半随他们自生自灭。
至于紧张,一开始讲课确实是紧张。
但这段时间太忙了,苏瑶是想着银行的事讲的,完全没把学生放在眼里,这种讲课效果居然意外好。之后也不需刻意营造,因为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
她皱眉捏着脚后跟。
“老婆,”那头突然笑,“要不要我给你揉脚?”
苏瑶飞了一腿过去:“滚,我要休息,刚才还骂我呢!”
巴桑也就工作去了。
他的退休之旅又变成半隐退了,一回内地,好多人喊他干活。
两个朋友除外,还有好多人请他牵线和看项目,因为投资也需要看了解项目才能投的。也欠了好多工作上的债务要还。
刚来前几天,他们俩面对面办公着哭。
一个哭怎么这么多活要干,一个哭银行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宣判死刑。
爸爸,你不会也被查出来有问题吧?
苏瑶盯着樟树迷迷瞪瞪。
他们住的是她从小到大住的房子,也就是九年前巴桑来找她的那一套,非法同居搬进来的第一天,他说,‘哎呀我终于进来了。’
这房子,也是苏展云根据她命格,重新装修了几次的。
房子分三层,错层设计。位置斜侧做了一个三层打通的挑高,放置了一处种植着巨大樟树的天井,天井周围是做了流动式的鱼池廊桥供水系统。
古人云,水为财,活水为佳。
前屋有水就会有钱,水必须是流动的,所以喷泉、鱼池廊桥和鱼缸会成为受富人欢迎的建筑小品。
爸爸是对瑶瑶是用了一片良苦用心的。
如果银行真的查出来什么,打击的可能不是还债,而是在她心里父亲形象的崩塌。
苏瑶迷迷糊糊地躺着,听着他问:“……你和院里说了那件事吗?”
那件事?苏瑶想。
下一瞬她瞪大眼睛。
“忘了!”她懊恼,“我忘记了,本来说下课就去说,结果我忘了。”
又皱眉苦想:“我说了好像。”
巴桑皱眉:“你到底说没说啊?”
“说了,”苏瑶想起来,“我说我想辞职,想考别的学校去干,院长说我已经得奖了,奖算在这个学校,我去了新学校还要继续画一个得奖的。”
他:“所以你不转了是吧?”
她啧了一声,“你听我说完嘛。”
“院长说,”苏瑶说,“院长说我家里就是云深的,土生土长的云深人,去广州太远了。”
巴桑:“所以你就是不转了嘛。”
她不得不点头。
这个院长太能说会道了,自从公司全被搞破产后,苏瑶也懒得在学校里装一二了。
以前,提着名牌包和车她会说是租的,现在直接拿,反正上了报纸后,苏瑶的那一张被西藏紫外线晒得像黑猴子一样的脸也被刊登了。
反正大家都知道了,那也不装了,随便他们在背后这么嘀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吧。
这些人都搞不清破产和没钱不是一回事。
于是,院长本来对她的好感许是更深了一些。
艺术类不比理科,可以申请资金下来,但基本上要全院交钱和向外拉赞助的。
一般来说,比较好的艺术类学校,会有企业主动上门给钱要求布展或上展买作品,设计作品太好会被购买,因为好的作品会有一定的传播力。
基本上是毕业设计展。
如此一来,院长可谓是非常想挽留苏瑶,毕竟她还是一个有点资源的人。
院长说的也是苏瑶的痛点:“……他说,以后我要工作,是住云深还是住广州。”
“如果我住广州,那就要舍弃云深的一切,”她重复,“如果住云深,上早八,我得六点钟起来,六点半赶高铁去广州,开车半小时去学校才刚踩点。而且,最晚的下课时间是晚上九点,一天没课就晚上六点半那一趟有课,我得成为高铁侠。”
想想就累,而且全程开车花费得时间更长。
苏瑶受不了:“太累了,而且他说我结婚了嘛,我两头跑对婚姻不好。”
她现在对变动接受无能。
巴桑:“那我肯定支持你,真去广州了住广州,反正我带着电脑哪里都能去。”
她皱眉,“但我为什么要离开家呀。”
“你就稀罕美院啊,”他点她,“我也搞不懂你们这些艺术生,一个考上了西藏最高学府,要考研去美院,一个考编考到家附近,也算是个依赖城市发展、不错的大学了,就要去美院当老师。你们对美院的执念真深啊。”
苏瑶叹气:“你不懂,美院的氛围是世界上所有学校没有的。”
巴桑:“那我真不懂。”
搞学术,可以搞的理科学校多得是,搞商业,世界上多得是商机。
搞艺术非得要在美院才行。
苏瑶呢喃:“你不懂……”美院是世界上氛围最轻松的学校了,想干什么干什么,没人在意你的穿着,你的过往你的未来。
你的性别、你的取向,简直是个自由自在的精神病院。
不像云深大学,每周一次会有的红色讲座,院里一周要交一次论文。
苏瑶休完假一并交上去了这些乐色。
好讨厌被强迫参加活动。
不然巴桑为什么会想出这么多事折腾她,就是因为正常说话她不听啊。
他再三思索,欲要开口,却听见了一句:“……我不想去。”
“你真的不去美院了?”巴桑确认。
苏瑶摆手后又躺下:“太远了,我不想离开云深。”家里的花花草草,都凝聚着父亲对她为数不多的爱意。多年的陪伴令她不禁感慨:
“我不想离开家里。”
陪伴的日常点点滴滴就是爱。
反正,她是一个会在陪伴中才逐渐爱上伴侣的人,前提是能一直陪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