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2 / 2)

旧情 一卷丹青 4267 字 5个月前

他又突然道:“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出去玩也是我洗衣服吗?”

“那时候早上了,”男人怀念道,“我在家也经常洗衣服,看见有就干脆给你洗了,你刚好睡醒,从后面抱住我夸我‘好棒啊好贤惠。’”

那时候苏瑶真的长的小小的。

低着头,露出一头乌黑的秀发,十七八岁,细瘦的手指插.进宽大指节的缝隙里,气温氤氲的浴室里,他光着上半身除了脸红什么也不会。

巴桑:“……你小时候总是喜欢各种方式羞辱我。”

不会又要寻旧仇吧。

苏瑶赶紧换了话题,说自己跟着厉害的投资人投资结果亏本了。

他也反应过来说起了自己看好的地方。

付费短视频,就是雇佣粗制滥造的团队用龙王剧情在精彩地方戛然而止,吸引无所事事的人收费,这个项目好,他去年年底投了一百万收获了两个亿。

他说着说着,就要给钱让她投,因为苏瑶明面上没有任何流动资金。

破产、还债和投资都要钱的。

现在国内转外资管得很严,她除了花掉也弄不出去,不过这也因祸得福让民间追债的人没上来。

因为有钱是能还的,没钱是一辈子不能还。

唠叨小能手又在说她。

“拿钱投了也没事,”他给她掰碎了讲解,生怕苏瑶又不肯拿。“挣了就自己收着,没挣就当打了个水漂,再说了让那些追债的人看见了也是好事一桩……”

其实她是愧疚:“算了,我怕亏了更还不上。”

“怎么会还不上……”

男人随手动着烤盘,认真地给她分析着利弊。

苏瑶既爽又歉疚,她爽对方的态度,歉疚瞒着对方有庞大的海外资产。

但为他去冈仁波齐和吐露财产是两回事。

她家大业大的可不得防着点。

“说句实话,”他说,“你姓周,你没有钱你家里人有,有钱没钱都会被催,还不如有钱。”

苏瑶想,他知道自己在瞒着他吗?

但是介于巴桑很聪明,她也没办法,只能闷闷地哦了一声。又不安:“你是知道我姓周才爱我吗?”

“苏瑶,”他沉默片刻后道,“我知道你很缺乏安全感,但你大可不必太过担心,我们相爱早在我认识到你的钱之前,你不相信我也只能用时间证明。”

店里到处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但他们俩很安静,半响,巴桑说:“……你那些钱我给你还。”

其实她爸也没有那么多的民间债务。

苏瑶蝶翼般的睫毛扑闪着,只是说:“可是很多,你应该没那么多现金。”

“这个不担心,”他语气轻松,“钱生钱嘛。”

苏瑶恍惚了一瞬,才听巴桑说但要答应他一件事情。她:“什么事?”

烤肉店,男人带着名贵的腕表,拿着铁烧烤夹,这种不锈钢制品只能照到周围的颜色。颜色停滞一会儿,才继续往烤盘里运动。

他擡眸,声音在嘈杂的店内响起:“我们俩结婚。”

苏瑶秀眉一挑。

“办场大的,”巴桑又低眉,在烤盘里划拉。“苏瑶,我想和你结婚。”

店内充斥着交谈声和播放的音乐,其他声音渐渐沉寂。

他轻咳一声。

撑着脸的女人愣愣地盯着巴桑,像是什么也没听见,期秒后,他准备重新说一遍,苏瑶才恍然醒悟:“……你就在这里跟我求婚啊?”

“你、你,”巴桑卡壳几瞬,才顺畅道。“你自己要到这里吃的。”

苏瑶听懂了这个意思:“那我们现在走吧,去你安排的地方。”

她不能让自己在这种油滋滋的地方被求婚。

他说,“我没有安排的地方。”

苏瑶满脸不信。

巴桑确信:“真的没有,我骗你干什么?”

她想了想,又不甘心地坐了下来。

“我就说嘛,”再次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苏瑶信了,不情不愿道。。“好吧,谅你也不敢在烤肉店里和我求婚。”

这里人多,声音大、全是油,谅他也不敢。

这本来也是心血来潮进来的。

就算有求婚也来不及,巴桑颔首附和了她一句。

只是他这么一说,苏瑶莫名其妙更是不高兴,噘着嘴半天不放下来。

他见着好笑:“怎么着,你真想嫁给我啊?”

她连忙摆手说没有。

巴桑:“我哪里好啊,粗人一个,你觉得我品味还差,身上没一块好皮,再说了,我的钱挣得也没你爹多,不一定能养得活你。”

苏瑶用那个铁筷子夹东西,半天夹不上来,“照你这么说,谁养得起我?”

“你表哥啊,”他也开始夹东西,“不是有钱得很吗?”

她翻了个白眼,“就他们,”

能和她这个独生女比吗,“而且他们早就结婚了,都生三个了。”

“你四表哥呢?”巴桑问。

苏瑶没好气,“早就和一个明星在一起了,也没扯证,生了一群私生子女。”

他哦了一声,腕表竖立起来挡住脸。

吃饭手中不带东西。

所以撚着空气半会儿,又笑:“你这幅表情看着我干吗?”

苏瑶又不情不愿地擡下眼。

她其实满肚腹诽,但都憋住了,只翘着嘴不肯说话。

“干嘛,”巴桑非得问,“你真想嫁给我?嫁给我可不好啊,我这种金融狗,搞不好……”突然指着电视上的一幕。

这个韩式烤肉店,学得却是复古风。

到处印着上了年纪的韩剧,还有个小电视放韩剧。不过,他们可能发现这样会滞留很多用过餐的顾客,于是换成了枯燥乏味的新闻。

上面的新闻,大致是一个金融产业暴雷,好多人还不起债就跳楼自杀了。

“要是我还不起,”他很平淡地说,“我也会自杀的。”

苏瑶也清楚:“可做生意就是这样的,今天还衣衫革履,明天就一分没有了。”

“你不能自杀,”她说,突然一下变得紧张。“你不会也欠钱了吧?”

他摇头:“没有,但我也买了这个产品,只是在最高点套现了。”

烤肉继续在铁夹子下滋滋作响,冒油声和新闻里的血肉模糊融为一体。

巴桑半个人融化进了烟雾里。

他说:“人都有因果报应,今天我侥幸在最高位套现了,明天不一定,后天也不一定,这个东西和赌博唯一的差别就是,它是合法的。”

苏瑶已经习惯他说这种类似于预防针的言论了。

她往后退,“你不会真的欠钱了吧?”

巴桑摆手说不是。

苏瑶只能归为‘这人真迷信’的范畴里,实在忍不住道:“没关系,你只要不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就行了,别把钱全投进去……”

巴桑意外的眉心一跳。

他听完,才道:“苏瑶,我并不是再说我的理财思维怎么样,我只是说,你得做好一个准备。”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苏瑶,”他郑重地说,“我觉得你要对很多事情做好准备,今天只是说,说一个事情,我是说,怎么说呢……”

苏瑶蹙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巴桑摩挲过她的手:“苏瑶,我一直觉得你很完美。”

“你不是上个月才说我缺点大于优点吗?”她眉毛拧成一团。

“可是你的缺点,”他说,“我都挺能忍受的,阿不,接受的,你的优点也很明显啊,”

想了想,“其实你学东西才挺快的。”

苏瑶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你爸爸总说你,”巴桑认真地思索片刻,“但我不觉得你有多不好,你说你没有商业天赋,但其实让你做,你也做得很好啊,釜底抽薪找他们还钱……”

釜底抽薪。

她咀嚼着这个词语,听过,但这个词语内涵是什么都不清楚。

很多东西,苏瑶能做并能懂其中的深意。

但是用语言表达出来?

她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说这些东西靠感觉,至于感觉是什么,抱歉,说不上来,反正她就是一个感觉,这种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难道职业就很好了吗?”苏瑶叹了口气,边想边道,“这些学生气死我了,每天上课都气我,我为了那么几块钱上班,院里还给、不对劲。”

感觉不对劲,她的脑子浮现出了一种指引。

不等对方继续说,她先拿着筷子,在被他关掉的烤盘里翻了起来,翻来覆去,除了快烤焦的肉和油污以外什么都没有。

翻完烤盘,继续翻桌上的配菜。

苏瑶:“没有啊!”他问没什么,她说:“我的大钻戒!”

巴桑失笑,“什么钻戒?”

苏瑶气呼呼的,她还以为对方求婚呢。

他摇头:“没有,到底谁会在饭里面放钻戒?”

从小,巴桑就不能理解这些偶像剧,放着,多脏啊,而且误食了不会得咽喉炎吗?

听闻苏瑶还想继续翻。

但她怕翻了有什么都没看见,只好作罢,强忍着内心的猜测。

“你很期待我和你求婚?”他试探问。

苏瑶赶紧摇头,“没有,”又点头,“有吧。”

最后点也不是摇也不是。

巴桑盯着她,“你有想过你求婚仪式是什么样吗?”还是一动不动,因为好难回答,她只能问:“你是不是要向我求婚。”

“没有,”他马上否认,“我只是问问。”

巴桑停顿了一会儿,“……借用宣讲会之类的,讲完之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你求婚?”

苏瑶的脸全皱到一起。

她:“神经病。”

这要等多久?

他沉思几秒,看来苏瑶不喜欢大庭广众:“那,水族馆包场看表演,摸海豚的时候,海豚的嘴里叼了一个钻戒。”

苏瑶:“海豚会咽下去吗?”

“不知道,”巴桑说,“但是训练一下应该是可以的。”

苏瑶试探:“你不是要上述选一种和我求婚吧?”

男人低低地笑了起来,语气轻松:“怎么可能呢。”

她的心既悬着又沉着。

整个人像放油锅里在泡,像是刚才这个烧烤盘里的肉,被烤出了一层焦,实在是按奈不住,但又不敢擡头再问一次。

苏瑶终于打定主意,决心问他,但一片乱糟糟的背景中他突然伸出手。

巴桑匆匆起身:“接一个电话。”

按理说可以在对面说的。

但这里太吵了,烤盘也太久没开了,桌子上起码是静悄悄的一片。等他回来时,这张桌子也染上了一片狼藉,纸巾、用具和配菜都像是被翻过又紧急复原。

苏瑶急急忙忙地放下他的包。

“我、我,”她随意指着地面,“东西掉了我再找。”

他颇觉好笑:“那你找到了吗?”

苏瑶猛地摇头。

地面根本没有东西,只有一些湿掉的纸巾、沾水的污渍、掉落的食材和鞋印。

她干笑,“没找到。”

高大的男人一笑,搭配烤肉环境的矮灯也没有完全点亮他的璀璨白牙。

“你当然找不到。”他说。

巴桑举手,下意识往衬衫里探,后来才意识到穿的不是藏袍。于是转手去兜里拿,越过那一部刚才正在商量求婚的手机,拿出一个深红色的小盒子。

小盒子一打开,黑色的绒面上有一颗勾勒出蓝色的大钻石。

他笑,“因为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