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脚下（1）
苏瑶决定先冷巴桑一段时间。
她没办法克服自己的弱点，那只能克服别人了。
家里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处理完她就准备回去了。
苏瑶在西藏是住在巴桑家里，那么也不好叫别人到这边住酒店。
随便给他找了个房间。
忙了一天，苏瑶匆匆和催债的银行说明了情况，只说要去西藏写生，他们核实了之后给了一周的期限，家里的产业目前还有职业经理人代管着。
第二天，她就准备回去了，一周时间，不仅仅是画。
她的未来也要思考清楚。
这么一折腾完，苏瑶累得想瘫倒在地，清晨赶飞机回去的路上眯了一路眼睛。
他看出来了：“我抱你上去。”轻嗯了一声，就被人横空抱起一步步走向了登机闸。苏瑶趴在男人厚实的臂膀上，思维混乱到昏昏欲睡。
巴桑轻捏：“太辛苦了。”
这一天他几乎都看不到人影，到处都有人在找苏瑶。
她忙完这些，晚上还要跑到另一个区给父亲守灵。
现在堪堪守完大晚上飞回去。
趁着这个难得的机遇，巴桑也终于见识到了她呈放射性增长的亲戚们。
那些近的，只知道她有一个未婚夫，并且把他认成了那一个。
那些稍微远一点的，完全连这个消息都没通知到。弄得巴桑心底疑惑，这些豪门的情谊那么塑料吗？还是说有另一个原因：苏瑶根本就没通知过？
为什么不通知，她嘴里所谓的‘结婚’、‘订婚’全是批发的吗？
不懂。
苏瑶倒头睡在沙发上。
电话铃声响起了一遍又一遍，她迷蒙着擡手：“关、关上。”
细微地喊了一次，手机便奇迹般地关上了。
她又眯上眼，但意识还漂浮在半空，没有彻底熟睡。
黄色笼罩的灯光下，变成了中间挡着两侧透光的颜色，连黑暗都没挪动过。
她看不清来人，却也道：“……藏式的葬礼什么样？”
没形容。
“你等我奶奶没了，不就知道了。”他语气很淡的说，苏瑶正想问巴桑怎么咒奶奶，就听到：“她年纪太大了，每过一年我都做好了准备。”
心里有预期就不会有损伤。
苏瑶含糊，说了一句我也是，就躺人旁边一句话也不说了。其实心里还有怨，脑血栓对于老年人不是大病，怎么到爸爸身上就是死症了。
生老病死。
他叹气，非人可控制。
两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就要惦记生老病死了，时间怎么这么突然呢。
“不过，我们死了都是天葬，”他说，“让喇嘛剁成几块，扔到天葬台，等着秃鹫把自己吃了。都吃了别的动物一辈子了，最后也该为别的动物奉献。”
苏瑶转了个身。
巴桑以为吵到她了，起身，却听到小声一句：“……火葬。”
说完就彻底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苏瑶也没有多余话说，他们俩都心照不宣地不说去云深的事情。
在林芝还是这般的生活。
每天吃饭、睡觉和画画，只是她画得越来越晚，越来越痴迷，画到别人叫唤她入睡的地步。那副巨大的油画，已经不再令人觉得烦躁。
因为她把大部分想改的地方改了，这张画变得更赏心悦目了。
因此更加沉迷了。
他出言制止：“你不能再画了。”
苏瑶理都不理。
巴桑扫了一眼，桌子上除了甜品吃了其他的几乎没怎么动。
他说：“你不吃不喝的，你想死在我这儿，拉低我房价啊？”
苏瑶无奈地放下笔，转而拿起筷子。
她：“巴桑多吉，我就想画一会儿，我可能一辈子就这么几天画画了。”
“怎么了，以后你决定不活了？”
“倒也不是这样……”
“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是已经两天了，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你睡着了，不会对这幅画有什么影响，再说了你家的产业一周两周的弄不垮。”
“我怕去晚了，他们趁乱带着我的钱跑出国。”
“不会的，”巴桑安慰她，“现在没正当理由怎么流钱出去？与其杞人忧天，不如去看看你们家有没有开关于国外的项目，没有就不会。”
苏瑶撑着口气，去找人问，结果只在国内三四线城市开了豪宅项目。
她问：“那他们可以偷仪器出国卖啊。”
“怎么了，你当海关都是白拿工资的？”他反问，“你家是建筑公司多，都是沙土车、卡车和建筑材料值钱，这么大的东西怎么拿出去，再说了，这点钱你就让他挣吧。”
苏瑶：“万一有商业机密被偷了怎么办……”
“要偷早偷了，你家都乱了半年了。”巴桑嗤笑一声说。
她熬夜熬得有些迟缓的，看向他，为数不多的脑细胞正在运转着。
他语气柔了许多：“放心睡吧，你家是劳动密集型企业，没什么技术含量，都是存量抢增量，没什么商业机密。就算有人抢了，在这个夕阳产业也得不到什么钱了。”
苏瑶闭上了眼，一下就瞧见了眼底的青紫印记。
她再问：“可是，还有别的，画廊、门店……怎么办？”
“苏瑶，”巴桑劝慰，“你管不过来，就卖一部分股权，就可以什么也不管安心拿钱画画。”
苏瑶眼皮挣扎着，又问他欠债会不会影响卖股份。
他说不会，世界上有的人知道是陷阱，但就是抗拒不了挣大钱就是贪。反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到她突然断片撅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睡了十个小时了。
还是这一天，但已经是大晚上了。
二楼画室的灯又亮着。
其实这间房子的走廊灯是利用热成像仪原理，有活物再走，基本上就能亮灯。
苏瑶睡不着了，在画室画了会儿便到了早上。
大早上，她独自搬着画具下了楼，一下来就瞧见了莫拉也在佛堂。虽然苏瑶没见过几个藏族老太太，但她就是觉得莫拉很典型。
基本上只在佛堂里，路过寺庙会脱帽子，瞥见前路有小动物路过就拄拐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