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之前也不是没在这画过,她们俩一个画,一个念,相安无事。
只是今天不一样。
苏瑶坐在长凳上,突然被人拿过来一个塑料袋。
塑料袋里冒着一股香气,她微微一掀,是印度馕。
这老太太和她是无法沟通的,苏瑶至今对藏语的词汇停在‘共康桑’和‘扎西德勒’上,其他的听见了也是过眼云烟,不过她能看得懂肢体接触。
莫拉拿着塑料袋递过来,她听巴桑说过一次,奶奶有喜欢囤食物的囤积癖。
苏瑶接过,她还不动,苏瑶只能试探性地隔着塑料袋吃了一块。
很好吃,但她觉得自己手太脏了。
而且蘸料呢?
但是两个人根本无法深入沟通,特别是这个藏族阿嬷还生病,可能有点记忆混乱。
苏瑶只能硬着头皮吃完了。
吃得嘴里好噎,好想喝水,但她不知道怎么表达。正疑惑时,莫莉突然摸了摸她的头,一声不吭地走掉了,等她走掉她飞快地跑厨房喝水。
苏瑶不敢再重演这件事,赶紧背着画具上去了。
大约是中午时,巴桑过来送饭上来,遇到了满肚子疑惑的苏瑶:“为什么奶奶要给我吃东西。”
“什么给你吃东西?”他也疑惑。
她把早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巴桑忽然一笑:“哦,她喜欢你,她经常把食物给自己喜欢的人。”
“所以就给我吃?”苏瑶问。
“嗯,”他点头,“主要是她牙口也不好。”
她没吭声。
心底只觉得可怜,年龄大了连喜欢吃的东西都吃不到。
这个奶奶活得快九十了,一身病痛,没听过有哪个地方是好的。
苏瑶宁愿少活一些岁数,但愿走得时候健健康康无病无痛的。
这样一想,倒也原谅了爸爸走得早。
他也生病了,如果不健康地活到了长命百岁,那么他遭受的折磨对于苏瑶来说也很痛苦。心底这么想着,竟宽慰不少,但她不敢说出口,毕竟是以别人的亲属当参照物。
苏瑶只是狐疑:“……她真的喜欢我?”
这个奶奶一下哭一下笑的,她经常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不过她生病了。
“好吧。”她勉强接受了。
他疑问:“怎么,你不希望她喜欢你吗?”
“也不是,”苏瑶说不上来,“我有长辈,为什么要她喜欢?”
巴桑无话可说。
他蹲在地上,本是想和她视线齐平的,现如今只能用手肘撑着头,无奈地发出一声声叹息地‘好吧’、‘好吧’。
苏瑶瘪了瘪嘴,潦草吃完就继续投入创作了。
一直到大晚上,晚饭时段,她画得腰酸背痛的,见原本的画面改得还算满意,四天甚至两天时间就可以结束这个创作了,便在画室里踱步放松身体。
正在眯眼盯画时,楼下突然有人再喊她,苏瑶一下到了窗外:“干嘛?”
“下来。”巴桑招了招手。
苏瑶犹疑了一会儿,她不想和他关系那么近。
但最近想与他隔点距离都失败了,她很吃巴桑这套,好像这次也不差这么一回。还不等做出思考,巴桑将藏袍里的小爪子拿出来:“很可爱的。”
苏瑶看不清,于是她决定下去了。
院子里一片迷迷茫茫的。
巴桑把放在藏袍里的小动物拿了出来,只隐约瞧见一只小白狗还是什么东西,苏瑶凑近,发觉是一只没有长角的小白羊,体型感觉和小型犬差不多。
“哇,”她惊叹,“这是羊还是狗啊?”
“是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羊,”巴桑亲切地摸它,“来,你抱着它去后面喝奶吧。”
苏瑶的脑子停顿了一瞬:羊还能喝奶吗?
奶好像是人喝的。
转了一下想转过弯来,抱着它到院子后坐着,恰逢有一张长凳,她抱着软乎乎的小羊,手上还有一瓶温热的奶瓶,喂了许久才注意到旁边还坐了一个人。
是莫拉,她正坐着目视前方。
苏瑶看了一眼便不看了,继续拿着奶瓶喂小羊羔子。
她边喂还边心不在焉地想:虽然她确实丧父了,但也没必要这样搞特殊。
无论怎么样,苏瑶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还专门搞了只羊来。
许是太不用心了,羊反刍了,换句人话说它居然吐奶了。苏瑶手忙脚乱地控住它,把奶瓶放一边,结果就在这种慌乱之际一股羊骚味到了衣服上。
莫拉转过头,又开始在说话而且不知在说啥。
忙乱一阵,巴桑的声音响起:“……她问你要不要她抱?”
“不要,”苏瑶抱紧,“这是我的羊。”
他念了一句‘好吧’就开始翻译。
莫拉不说话了,她紧紧地抱着羊,小羊身上的绒毛就像是摸贵妇犬的感觉。
摸了很久,小羊都被摸困了。
冷风呼啸而过,苏瑶穿得少,画室里有地暖,一时抱得羊更紧了。她也被吹困了,眯着眼,浑身卷缩在一团,叫唤着巴桑给她拿条毯子来。
苏瑶打了个哈欠,真的要闭眼了,头就靠在一旁的奶奶身上。
半梦半醒着,一只带着些老茧的手抚上了她的手。
又说话,不过她听不懂。
她们俩单独聊天,主要靠肢体表达和忽然的福灵心至。
莫莉显然也清楚这一点,她说了话却无回应后,开始慢慢地哼歌。歌曲尾调拖得长长的,可能还有一些重复句,成功让苏瑶听得更困了。
后来才知道,这个民歌内容是什么。
“劝说文成公主别去可她偏要去,
劝她别过白磨山可她偏要过,
白磨山处迎来公主脚步,
公主脚下开出雪莲花儿
公主脚下开出雪莲花儿。”
苏瑶已经困得不行了,冷风习习,她和这只羊一起往下缩,枕在这个年迈老奶奶的膝上。
民歌是日喀则的,超级好听,听到的时候觉得很适合哄人睡觉就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