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稍微转了一秒,他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苏瑶拉个客厅沙发下的抽屉都小心翼翼的。
“这是我家,”巴桑抽了一只手指前面,“那是我奶奶,我可没瞒着你啊。”
来之前就说是他家,但她那时可能是睡着了。
她坐车就睡。
苏瑶也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对这老太太怪温柔的,一直叫莫拉,她还以为是对普通老人的称呼。主要是,内陆对上了年纪的人也喊爷爷奶奶啊。
她知道了,沙哑地应了一声:“我懂了。”
“你感冒了吧,”巴桑也清楚了,“给你泡感冒药去。”
语罢,就抱着人去泡药去了。
顺带泡了一壶茶上去,她的被褥都在楼上他房间里。和以前一样,巴桑有什么东西,好的赖的,全会被苏瑶抢走,这次也是她说房间很助眠。
既然如此,就和平时一样让她睡会儿吧。
只是睡一会儿。
被喂了一些感冒药,苏瑶迷迷瞪瞪地躺在一边睡,不到一秒就醒了:“你给我喂什么药?”
巴桑回:“感冒药。”
她揉了揉头:“我不要吃,我没感冒。”
“这边早晚温差很大的,”他只是轻声劝她,“晚上很冷,我现在还在穿冬天的裤子呢。”
苏瑶坐起来靠在床头。
巴桑问她:“喝水吗?”
苏瑶只是摇头。
她侧目,瞧见在一片黑暗中,唯独他的的笔记本和眼镜倒映着绿色的光。
“你在干嘛?”她问。“你还戴眼镜?”
他指着前面:“等着开盘呢。”
时间是八点整,苏瑶呆呆地盯着一会儿:“还有一个半小时啊。”
美股是晚九早四啊。巴桑点头,“你说得对。”
但眼镜不摘,笔记本依然在黑夜中闪烁着绿光,一副夜猫子办公的状态。他端起旁边的热水,喝一口,之后踌躇问:“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苏瑶:“你抽吧。”
巴桑轻轻嗯了一声,火光在黑暗中亮起,沾染绿光的金丝眼镜框又染上了红光,成为了点在他高挺鼻梁上的暖色高光,不慎就闪了眼睛。
一股浓烈的尼古丁味袭来,他端着一个精致的小烟灰缸,生怕弄到床上。
苏瑶仍旧一副睡懵了的状态:“……我可以抽吗?”
那只烟悬在空中半会儿。
巴桑拿着烟,烫手的火光在手里转了一圈,最后烟灰缸里掐灭。他轻咳一声,似乎有些疑惑:“苏瑶,你说什么?”
苏瑶:“我想抽烟。”
黑暗中停留了两秒的安静。
巴桑不会劝,因为她已经很大了,不是个小孩子:“那我给你点一支。”
绿光依旧映照着,只是多了一点暖色。
很快,这点光被苏瑶一点点含在了嘴里,烟很快流畅地从鼻底飘了出去,他的劝声一愣,倒是笑了起来,感慨:“看来你是抽烟的。”
苏瑶吐了一口烟圈,自己也很惊讶:“你怎么不知道?”
“我不知道很正常,”他巧妙地略开了她会崩溃的话题,“就像,你不知道我戴眼镜啊。”
苏瑶一愣,随即道:“我知道啊,你看远一点的东西是眯着的。”
巴桑:“其他时候呢?”
“其他,”她回想了一下,“其他时候你没戴眼镜,我想想,也许你开车和办公需要眼镜?”
他笑着纠正她:“开车我不戴眼镜的。”
“你多少度?”她问。
他:“一千。”
“一千度你不戴眼镜开车!”苏瑶夹着烟的手晃了晃,“你是想害死谁啊?”
巴桑哎呀了一声,“近视不是瞎子,而且又不是我开。”
这倒是,他请了司机。
苏瑶回忆自己到底看过没,贴耳却响起:“……但是很刺激,你不觉得吗?”
她一诧,随即笑起来:“你真把我们的命当儿戏啊。”
“没有,只是说着玩玩。”他随口道。
苏瑶更是‘咯咯’地笑了出来,是有一些刺激:“真的假的?”
“真的。”巴桑语气遗憾。
她还不知道他,再好一个人不过了,人品很好的。就是嘴贱,口嗨,就是喜欢逗别人玩。想起和回忆有点出入的性格,苏瑶略带疑问:
“但是,你不会真的遗憾没把我一起送走吧。”
“哪里会,”他果然改了嘴,“我自己也在车上,我们俩一起死了见阎王?”
苏瑶故作可惜,“生前没有同眠,死后还可以同xue呢。”
“倒也别着急和我同眠。”巴桑低声笑。
她只是笑着,任由漆黑的眼神往与月光同色的小腿上望去。厚实些的被褥也没有阻挡住,因她就是贪凉,说了好几次也没法改。
不等多说话,苏瑶突然尖叫了一声,两个人这才黑夜中有一根燃烧的烟头。
直到烟烧尽她也才意识到手夹着一根烟。苏瑶立马想把烟头扔了,但怕烧着,他忙把烟灰缸拿来,抢过烟头摁住里面,又找出水给她洗。
太匆忙了,床上掉了很多烟灰和水珠,月光倾洒也能见脏掉的灰烬。
苏瑶疼得流泪:“痛死了……”
巴桑打开旁边的一瓶水,先淋湿手,再拿过手包裹住她那只受伤的指头。
还吹了几口气,凉了就继续开瓶淋水。
苏瑶含着泪眼瞥过去,那是木地板吧:“为什么不去洗手间呢?”
他的背影顿了顿,“……也是,我抱你过去。”
和这个人在一起,她是没有腿的。
苏瑶就顺从地被巴桑抱了起来,单只手,就能轻松抱起一个瘦削体型的女人。灯很快打开了,他家里的房间都是套间,洗手间、更衣室甚至书房都在房间里面。
镜子猛地亮了,苏瑶眼睛刺亮了一下,疼痛得见自己卷缩在他的怀里。
她长得高瘦,走在内陆的路上经常有人问她是不是模特。但在巴桑多吉的怀里,苏瑶很小,怪不得他总说她瘦小要她多吃点,她像巴桑多吉手里拿着的长条抱枕。
很快,思绪被打断了,水龙头的清洗加上男人伸出手用力的揉擦。
长条抱枕的手被人缠上了创可贴。
处理完,他抱着她,去拿了卫生间挂着的拖把,单手开始拖地。拖完之后又放回去,挂完之后,苏瑶突然问:“你的被子要换吗?”
巴桑愣了一下,随即打开了柜子,开始掏出新的被褥。
苏瑶环住他的脖子,免得掉下来,娇笑:“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不换啊?”
“是沾了水和烟灰,”他无所谓道,“换我一个人住可能就换掉了,但你用得怎么能叫脏呢,从你手上掉的烟灰都成香灰了。”
她都快笑死了,“香灰,我还没死呢。”
巴桑承认:“我文化水平低嘛。”
他只用单手拆换,有些麻烦但看上去很是熟悉流程。她问,“你可以单手换啊?”
“可以啊,”他道,“我十多年都孤身在外,自己照顾自己了。”
苏瑶:“那你怎么还可以抱着我。”
身后的人只是求饶,半天才说起:“毕竟当了九年的黄金单身汉了,突然一下有女孩,想贴一下……”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苏瑶突然笑了起来。
他非常知道怎么讨她的欢心。
她也很满意,贴耳,声线只余轻微的痒意:“那你别换了。”
“反正也会脏。”苏瑶说。
黑影中,男人换被褥的手一顿,下一秒他就贴了过来。
湿漉漉的嘴唇原本从头发触碰到了耳朵,声音带些蛊惑,“苏瑶,你又要睡我啊?”她没回应,但嘴唇顺着一路下滑。
她忙闪躲一边:“我不要你亲我。”
他的呼吸悬在一侧,吹动细小空间的绒毛,半响才连声说了几道好,才缩回原本的安全距离。
苏瑶指着床:“你先上去,听见没?”
那只一直横抱她的粗壮手臂立即松了开来,她的脚底马上接触到了地面。
苏瑶指示,“快去。”
男人的背影怔了几秒,这才乖乖地躺在上面。
太黑了,她迟迟未动,但他以为又和九年后的第一次一样。
那时他们关系一般,他生怕她又记恨上他,只肯退回一个安全距离,两个人每天闹得不可开交,苏瑶直接用领带把他绑在床头强上了。
那个夜晚不愉快也得愉快,但她就是喜欢吃强扭的瓜。
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把他摁在随便一个地方为所欲为。
苏大小姐就是任性妄为。
她只愿意做自己愿意的做的,一直如此,他乖顺地躺着床上一动不动。
不知何时,才有一只细腻滑嫩的指头触摸上来,一点点下滑,从浓密的黑眉一直滑到了高挺的鼻梁,她的声音传来:“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戴眼镜了。”
“大学时候戴的,”他回,“知识改变命运啊,后来我有钱去飞秒了,现在又一百五十度了。”
苏瑶笑,指头溜向了唇珠:“这样啊。”
唇珠在上唇屹立不倒,她忍不住多捏了几把,指甲才慢慢往下走。
“可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玩股票了。”她遗憾道。
唇只能开启很小的缝隙,他轻轻道:“没事,我们以后还有很多相处时间。”
她也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两个人的身体渐渐近了,双方的呼吸都会被敏感的捕捉,她的手慢慢从脸一路滑到了更深的位置里,掀开厚厚的浴袍,摸了一把温热又带着凹凸轮廓的肌肉。
一个打渔的渔夫开启了小船的阀门,海水以极快的速度涌入了进来。
他坐在船阀上却无济于事。
只能眼睁睁瞧着船一点点下降,船内的所有人和物品都以极快的速度下沉,沉入极暗的深渊里,是不见底又沉迷其中的极乐园,是掉落的欢喜佛。
男女交叠之势的欢喜佛,坠落,代表智慧的女身与代表法的男身在海底继续纠缠。
僧人们口诵着密语,手结印契,心作观想,密密麻麻叨念着色即是空。
海面波涛汹涌,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保障生还的船只同行其中。无辜坠下的男女不曾担忧过遥远的未来,只是拥抱着享受最后一刻的爱.欲。
两个人的身影彻底重叠在一块,即便是大海倾倒也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