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留给他们内地的名额就一个了。
那么多老师,所幸这次是限定了三十五岁以下的年轻老师,不然更多人。
五十六个人争一个名额。
苏瑶想想就不寒而栗。
她四处看了一眼,没瞧见有纯艺的人,决定边人问情况找边欣赏。
这次设计展中,最差的无疑是这个作品:
“家具设计,”杨阳弄着椅子,“名为我和我的椅子,要上来试试吗?”
苏瑶打量着这个平平无奇的旋转椅。
椅子上铺了一个软垫,他问:“你试试吗?”
她点头。
苏瑶刚坐上去,整个椅子就旋转了起来。
眼前突然一片动态模糊,失声惊叫,长裙都快被旋成了短裤。
动作一停,她因惯性甩到地上,脑子都快吐了又没吃啥吐不出。
杨阳很绅士地拉起她,并且开始介绍:“这椅子是模拟高原反应的,因为大家一到高原,就头晕恶心,睡不着,流鼻血非常难受,你像我进来就疯狂流鼻血……”
苏瑶嘴上说着非常好。
心里想着,这傻逼一天天在折腾啥呢。
还让人在平原中坐这椅子尽享高原反应,傻逼。
她一瘸一拐地远离了现场。
就是这个破椅子,苏瑶可怜的腿又开始隐隐作痛,她靠在墙边,由于没有巴桑的微信开始找魏凯宁,他是她未婚夫啊。
于是打字:【过来一下,我的膝盖痛死。】
等了几秒,魏凯宁才回消息,她说了下方位让对方过来。
这是美术展,这人不会不在的。
期秒后,一个半瘸子出现在苏瑶眼前,几乎是远远相隔的地方,她就认出了这个人。
苏瑶心中一沉,哎,梦里的东西竟真是现实世界发生过的。
好虚幻:“你也去坐那把椅子了?”
魏凯宁点头。
她无语了:“捏么的,那个人能不能抓了,这么祸害我们俩。”
魏凯宁狂点头,他好像不能说话了。
苏瑶问为什么。
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刚才帮人搬东西进了灰,口腔好辣,说不出话了。】
苏瑶更觉设计是祸害。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去看了一个很好的作品:
是模仿的版画镂空雕刻工艺。
好多人围着这一个作品看,都赞不绝口。
这人周围很暗,转着一个和水壶大小、类似望远镜的东西,这东西近小远大一半是透明的,能清楚望见里面的微雕和光线。
手中一转,墙壁上就出现了一副戴着巴珠的妇女在绣花。
又一转,是带着毡帽在藏历新年进行春耕仪式播种的汉子。再一转,还是一个劳动人民景象,最后再转,透明那一面的所有木雕全部在前光直射的一条直线上。
墙壁上出现了一幅布达拉宫。
其他的作品都挺一般的。
甚至还有藏八宝印衣服上的服装设计,要是被藏族人看见,估计会把他们骂死。
苏瑶的膝盖受不了,要休息,早知道不叫魏凯宁了。
她的痛几乎是他带来了一半。
果然和梦里的一样,这男的很依赖她,很听她的话。两个人商量片刻,其实也是苏瑶单方面说话,她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
再喊服务人员去拿画放展。魏凯宁这人太不行了,还靠苏瑶身上。
苏瑶想叫一个更强壮的人过来。
但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要不然,她先低头问央拉要了算了。
犹豫片刻时,肩上突然传来了力气,魏凯宁猛地抓了一把,苏瑶生气,想质问他干什么的时候,他费尽全力地说了一句:“出轨!”
苏瑶:“你神经病吧你,这里没有火车。”
魏凯宁:“出、出……”
她好奇撇过眼,却看见了这样一幕。
前方,一个高大如门框高的男人站立着。他穿着普通的长裤衬衫,背对伫立在红桌布旁边,大掌环抱住桌角,先保障安全的让人从底下出来。
他语气似乎很温柔,因为声音放低了,露出一对亲善的笑靥。
魏凯宁:“出、出轨啊!”
苏瑶不作声,默默看了几秒,钻出了一个长得还行的女孩。
女孩当然会感激对方。
她怔怔地盯了几秒,许久,才扬了扬下巴:“走吧,咱们过去看看。”
魏凯宁诧异地望了一眼,因为在他们南方,基本不用咱这个词。
这段时间看来她一直和北方人待在一起。
这个红桌布摆着的都是女孩的作品,只是他们在桌尾,苏瑶和魏凯宁在桌头。
眼前的作品,大概是和佛教有关吧。
大致是每个小佛像前放着一个镜子,是背对的状态,只能盯着镜子见佛像的五官。可等你俯下身盯着镜子,却看不见瓷器佛像上有任何一个五官。
低下头,能望见的脸只有自己的,清晰可见到人性的欲望和险恶。
放平时,苏瑶能公证讲两句评价。
现在她只说觉得看到了好几个老师的作品。
魏凯宁现在是个哑巴,不能说话,苏瑶也是屏息凝气听着末尾的人讲话。
嘈杂大厅,桌尾的两个人越聊越起劲。
稍稍侧望一眼,巴桑是一直很会聊天的类型,只要他想,就能一直有话聊。更别提,何况这个设计师做的是禅意作品。
而这个男人一家子都信佛,他们俩能有多能聊简直不敢想。
苏瑶恨恨地盯着这个作品。
镜子能清晰照出她的丑状,咬牙切齿,面目全非,但毫无办法。
他又不喜欢她。
爱和谁说话和谁说话呗,难道苏瑶还管得了?
她有什么资格管,分明是同一个人还要被人强调要有分寸感。
再说了,他办公室全是女秘书,大家都开朗,不惧怕,这人说不定平时对她们也极好。
呵,装得是多深情,真搞笑,结果外面是什么女人都有。
男人真是比狗都贱!
苏瑶在心里翻来覆去地骂他狗东西。
气得烧糊涂的脑子,也第一次凭借记忆想到了一件事:
她从小就不许巴桑和别的女孩一起玩。
这个来自雪域高原的男孩,对男女大防之类的意识相对要差一点,没有要和女生保持距离的想法,经常是和别的女孩一起玩,丝毫不觉得这样怎么了。
她很讨厌这样,威胁强迫过很多次。
相反的态度才会造成不一样,他偏只躲她,不肯她碰一下。
苏瑶讨厌对方这样,甚至把对方逼到角落胁迫过。
他才坦白:“我、对你不好我是怕。”
少年说,他们俩是真的会玩得太近了,这样不好,内地会排斥这样的女生的。
可他现在不是这样的人了。
望着那个与女孩侃侃而谈的背影,她心底里竟是一片惆怅若失。
他把她当曾经的幻影。
其实她也想的起来一些,她何尝不是把他当做梦里乖巧温顺、全心全意对她的黑皮小狗,苏瑶觉得他对她好,但其实她错了,他现在也不是以前那个人。
两个人早已不是彼此熟知的样子了。
他现在是个渣男。
睡完,和她说要有点分寸感,傻逼分寸感。
苏瑶连忙擡手拭泪。
魏凯宁缄默地望着镜子,一句话不说,当然他也说不了。
“去,”她说,“我们俩一起去听他们去说什么!”苏瑶死也要死个清楚。
两个人继续一瘸一拐、摸着膝盖乱走。
苏瑶用极低声音让他慢点。
假意观赏作品,走到一半,巴桑这一台中央空调,真的在讨论佛教相关。妙语连珠,惹得身旁的女孩连连失笑,他举起左手的那一串串佛珠:
“……我们藏族人就是,反正我是这样,左手戴佛珠,因为左手念经才算数。”
女孩继续:“右手为什么不行?”
“因为,”他轻声细语的解释,“藏传佛教是顺时针,左手念珠刚好是顺时针,从左到右一圈,撚了一百零八颗珠子就算念完了。”
女孩满眼崇拜:“周先生,你性格真的好好啊。”
巴桑微怔,才露出浅浅笑靥:“很多人这么说。”
这些年他都听多了。
而苏瑶听到一个周字,连忙去微信翻找名单,终于找到一个周子清。
那头听不清楚了,大厅有些吵闹。
他好像是说这名字是自己取的,苏瑶满脸阴沉,盯着手机屏幕,这种和任何典故联系不上的名字,反而有点像言情小说的名字。
这要不是一个姑娘起的,苏瑶当场和他姓!
她恨不得把他咬死。
咬得人痛不欲生,至死方休,本来就是他们才有一段故事。
但这些年谁知道他又和谁有过。
以巴桑这张嘴,谈十个八个不在话下,烦死了怎么不把他嘴撕了,烦躁的情绪萦绕心头,最后重新组装成了胳膊上的戾气。
“那我考虑一下,”设计师说,“到时候再想想用什么材料,谢谢你,周先生。”
巴桑多吉捏着菩提的手合十。
举到眉心,闭目,念叨了一句听不清的话。
苏瑶受不了,戾气四射,她开始伸手打魏凯宁。
她就是嫉妒、小气,气死她了,啊啊啊,魏凯宁发出几声叫声,最后整个人被她带动:“你、你好重——”
重?苏瑶下手会更重。
她的膝盖还痛着,苏瑶也没站直,魏凯宁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
边坠边念叨,“你、你好重……”
“好重?”苏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她开始意识到是体重了。
就在这人旁边的旁边,巴桑多吉天天说她瘦得和一把骨头似的。
而且她早饭也没吃。
苏瑶更有心情打人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魏凯宁还没回。
一个趔趄先下去了,膝盖受伤的苏瑶跟着也是一个踉踉跄跄。
魏凯宁想抓个东西,支撑起身体。
苏瑶瞧着对方想抓放这些瓷佛的红布,赶紧拉住,对一个创作者来说弄坏作品会发疯的。
两只手一同抓,两个人一同倒。
但苏瑶没倒,她明明都已经做好要倒地上,并且有人要倒她身上的准备了。
可此时一只手猛地一抓她的衣领,苏瑶咳嗽着站直,扯到脖颈的领子才松下来,这只手又握住她,毫无办法地强行扯稳。
苏瑶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
在手心的旁边,男人冷淡地瞥了一眼,像是随意的见到了一位陌生人。
谁也不知道,就在刚刚,两个人的手短暂又隐蔽地交织了一瞬。
注:文章中除了美术理论,其他关于美术的事情都是我瞎编的,家人们,看个热闹就好。
另外,我毕业设计也才花了四千,女主四万块太夸张了,她还不是设计,纯艺比设计便宜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