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大小姐(21)
苏瑶一周都可以不和人说话。
她以前搞作品就这样,特别是临近交稿几天,能不吃不喝不睡关个自己许久。
反正这段时间,苏瑶一直躲在巴桑多吉。
她说自己腿很疼,要把全天的画室都搬楼上来,吃饭也在楼上。平日里基本上就不下楼了,那些鞋一眼都不想见到,苏瑶开始自己的妥协了。
她称李教授要看画,没时间赶进度也多说话了。
这一招好,巴桑也不怎么找她了,可能他老早也开始烦她了。
苏瑶也攒了一些脑细胞去思考两个人的问题。
一思考,她也回过味了。
她是一个挺容易喜欢身边人的人,也不懂为什么,反正在梦里是去哪个地方就和哪个地方的人搞到一起,上学和同学在一起,上班和同事在一起。
可能是属于情感需求比较高的一类人。
现在,在藏区,身边唯一的异性是巴桑多吉。
他几乎不让别的男人接近她。
就连那个木工,就有可能当面沟通的人,他能让对方静悄悄的神出鬼没。
搞不懂,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不喜欢前任但更不喜欢前任有现任’的人。
而且那些人就是个普通的男的,这也不高兴。
她还不高兴对方总在幻想她呢。
又过了一天,到快下午,巴桑上楼给她把画用白布包起来了。因为离约定看画的时间到了,他们俩要坐车赶去日喀则旁边的县城。
巴桑告诉她,“江孜以前是好多贵族住的地方。”
他说什么苏瑶都不理。
她死也不理人,无论对方说什么,都用一个冷淡至极的‘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的理由。那些房间门口放着的拖鞋也被迫收走了,苏瑶看到就扔和踩。
可要转三次车时间好长。
苏瑶本来睡觉,被叫了一次下车后再也睡不着了,只能玩自己的手。
巴桑在玩手机。
他特意安装了防窥屏,什么也看不见。
苏瑶现在备受坐车的折磨:“怎么还有两个小时!”
她好痛苦!
自从她来藏区后就患上了坐车阴影,因为她做过一天长达二十二个小时的车,一点往日记忆都没有时,平均十四个小时打底,真是站、坐都不是,躺着也难受。
她快疯了,想快点踩着陆地做事情。
想在油画上一遍遍的油,一遍遍叠颜料上去,画画瘾犯了!
好痛苦。
苏瑶不是想砸前面的座位,就是想砸窗户,砸了几秒后被男人一把抱了过来。
他手上还拿着手机:“别砸了,这些都是公家的。”
苏瑶大崩溃。
她的一双手只能被人擒住了,吼着让他滚,身后人劝了一大堆不许砸的事项,才说一句:“……实在受不了打我吧,别吵到人家啊。”
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苏瑶手被擒住了,也不客气,直接用嘴上去咬。
恨了你好多天了也该让人咬咬了。
拦她过来的那一只手,此时成了最好的受气包。锋利的小鲨鱼齿直接咬了下去,一瞬间咬出一个印子,带出了鲜血淋漓的气息。
“咬吧,”他不见生气,只是道。“抓吧,别太生气了。”
苏瑶继续咬人,咬死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饱受折磨!
咬死他算了免得出去祸害人!
一时间,她满嘴都是手上的毛,不舒服,躺人腿上吐了半天。
巴桑把她略微抱起来一点,左手放到背后,还特用的是刚才被咬、但没带东西的右手。他的大掌置上,还安抚似的一拍一拍,苏瑶仿佛闻见了檀香中的佛偈香。
他丝毫不提前段时间的冷暴力,温柔道:“睡觉吧,瑶瑶。”
确实好助眠。头一歪,嘴一松,记忆也慢慢陷入了沉思。
巴桑慢慢给她理头发的结。
这段时间好多话憋着不能和她说,没办法,好多事等她恢复记忆才能懂。他是可以趁人之危,和她搅合在一起,但苏瑶会恨死他的。
深呼吸一口气,他控制住没再继续碰她了。
两个人距离远一点才好。
过了许久,头顶才有人的声音从远处飘来:“……醒了。”
苏瑶朦朦胧胧地站起身。
她还没睡醒,脑子混不顿的,半个脑子趴别人身上走。
犹疑一秒,巴桑干脆把她抱出去了。
林芝转拉萨,拉萨转日喀则,再坐车去江孜。
现在还只是在日喀则。
还要坐个车下江孜去,高铁转轿车最快五个小时,轿车直达十一个小时。
本来安排轿车的,苏瑶受不了,就改五个小时的了。
出了站,跑了十一个小时的师傅带着画来了。
苏瑶整个人就趴后座。
她睡得昏昏沉沉,也没看清坐哪儿就躺睡着了。醒来后,才发觉是个二排的车,巴桑在前排坐着,抽出一条车上的被子给她盖着睡。
她醒了浑浑噩噩地盯着车身。
苏瑶这一天也终于想起来讨厌他的事情了,但很诡异,感情上是觉得两人相处起来很舒服的。
这种舒适感会让苏瑶暂且忘记好些事。
就像春日微晒、夏日饮冰、秋天烤物和冬天沸锅,又像整个脚掌踩到沙滩里,沙砾把脚趾包裹到指缝的柔软和弹性。
甚至能忘记对方是怎么骗她、欺负她甚至是不喜欢失忆后的自己的。
这个人真的神经病,她近了他推开,她远了他过来。
神经病。
算了,就先这么乱七八糟地过吧。
苏瑶先不想了。
她到了晚上,可以在资方安排的酒店里慢慢想。
一下车,苏瑶把自己用白布盖着的大画弄下车了。
巴桑微微惊诧:“你不要我去搬吗?”
苏瑶摇头,“不用了,你走吧。”又想起什么,“路上小心,别说和我认识。”
男人缄默一秒,他们车离庄园还有段距离,但这个路口已经是很近了。
他开口,“我也进去啊。”
苏瑶一回头,嗤笑:“你没搞错吧,你又不是老师又不是……”我的家属。
“我是投资方。”巴桑说,“这个活动资金是我拉起来的。”
这个活动本来是自治区主办,美协协办的。
资金应该是区给,但这片土地上有个东西叫招标。很多艺术类项目,会去拉企业或投资人投钱,承诺艺术家提供设计资方提供钱,因为官方很少给艺术类批资金。
这次活动批了一点,不多,教师们过来自己还付了一些房费和车费。
也没看见资方投哪里了。
工作人员解释过钱主要用在后期全国流动布展上。
其实流动布展没多少钱,苏瑶在俄罗斯流动布展过才画了四百万卢布,约等于人民币四十万元,这么多人的作品说不定还能搞个团购价。
巴桑补充,钱主要花在后期布展,和前期上下关系打点中。
总而言之,资方投资艺术活动还挺常见的。
苏瑶听之一笑,“……怪不得。”
怪不得在梦里,对方抓她和抓只小鸡似的,她在哪里对方都能发现。
因为之前还有个定位打卡群。
她讽笑了一会儿,“我没在名单看见你。”
“那你再好好看看。”他懒得多说了,“再多看几遍。”
苏瑶冷漠:“我没空,我要搬画回去了,进去记得离我远点。”
重画布在手心留下红色的勒痕。
车箱往半空上翻开,时不时颤动一番,但有手撑着:“苏瑶,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让你坐司机开过来的车?”
“为什么?”苏瑶正烦着怎么搬东西过去,“说话别和我卖关子。”
“西藏一天就几班车,大家又都往这里跑。”他说。
她皱眉,“说重点。”
巴桑:“别人想看见,早就在高铁上看见了。”
苏瑶这才跳起眉毛。
她想了一番,没想到什么解决措施,目前把画布运进去才最重要。带着绿色腕表的男人手一伸,眼前出现了晃眼的翠绿色:“给我吧。”
拿着画布的手不松开。
“在路边随便碰见的,”他早想好借口了,“见到一个女孩搬这么重的画,可怜。”
苏瑶冷笑:“做人最好有点分寸感。”又补充,“别说和我认识。”
巴桑沉默一会儿。
她搬走得毫无顾虑,哪怕画重,前几天他还给她冷脸呢。
今天就想好起来?做梦。
男人也变了脸,一下收回了手:“……我知道了。”
一整个晚上,苏瑶都没去找巴桑,也没过问他的消息过,倒是有好友申请蹦出来。
但她没有手机瘾,倒是没看见。
而且再说了,看见是陌生电话和陌生人添加,她总疑心是电信诈骗。
苏瑶现在又不喜欢巴桑了。
管他爱谁,他都这么说了还贴脸上去吗?神经病。还是回家最重要,回家之后,爱干什么干什么,于是在酒店搬了画就又动笔了一会儿。
睡得很早,因为想蹭蹭资方斥巨资为了堵老师议论‘没花钱’而订的豪华酒店。
结果一早,起床时已经过了早餐供应时间。
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
她起床,便去大厅找供应名单,死活没找到一个叫巴桑多吉的。
连他俩朋友名字都找了。
实在是没看到。
算了,难得出来休假,苏瑶不想思考关于他们俩的那点破事了,他们俩现在的人设是不认识,难得能远离他图个清静。
要不然一想到对方把自己当替身和代餐,还让她远点,骄傲的瑶瑶公主咽不下这口气。
这么爱九年前的人他就应该死在九年前。
于是苏瑶就真不想了,都没思考过除了这两天更远的事情。
躺得受不了,她就下去参观了一下室内设计,能听见居然配有导游在旁边讲解这座抗英前线的城市。听了半天,除了介绍室内,大概就是介绍江孜的历史。
江孜,别看现在是一个小县城,以前可是西藏最早的市民阶层发源地。
和拉萨同为贵族阶层和市民阶层混合的地方。
两者的刻板印象特别像。
喜欢雅乐,重视礼仪,文化精致,敬语超多。
西藏不是跳锅庄舞吗?
但拉萨人和江孜人是不爱跳,甚至是不跳的,他们古时流行结合了丝竹、中亚雅乐的古典燕乐,是丝竹燕乐、园林艺术的流觞之地。
她听了半天,将江孜和拉萨分为京都(没落版)和东京(不忙版)
听完介绍,苏瑶跟着大多数老师一齐走。
不知不觉走到了侧厅,大家都在布置放作品。苏瑶看了许久,才发觉都是设计作品,他们开始布展等教授们点评了,也就是说纯艺也开始布展了。
苏瑶看消息,手机没有通知他们去布展。
先参观一会儿吧。
设计这个东西较晚才在中国流行,并迅速进入行业饱和的状态。
但在正式场合,还是比较少运用的。
这一次活动特地照顾设计,因为在西藏美展中设计还不常用,美协给了设计三个评优指标,相反,他们纯艺只给了两个。
而且,这两个中,还要和藏区这么多本地的唐卡画家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