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大小姐（10）

西藏有白色的帐篷。

这个苏瑶是知道的。

在她漫长的车上睡觉之旅中，她偶尔起身，瞧见草原上有几顶白色。央拉说，那是牧民放牧的家，因为藏族是游牧民族。

游牧民族，意味着他们在放牧时的家要跟着草流动，草盛牛马多牧民多。

只是，白色的帐篷和黑色的帐篷有什么区别呢？

巴桑说太晚了今日先歇着，明天看。

不过，他很高兴她喜欢。

苏瑶新鲜劲也上来了，她晚上也不睡帐篷，在曲美家画完就顺势敞窗睡了。

第二日，她早早爬起来闹着要去。

他点头，“好，没多远，我们就走路去了。”

苏瑶真是信了这个邪。

一段小路，女人走的是是汗意岑岑，丁香舌吐了又吐，最后是满头晶莹落玉盘。

他突然停了下来，盯着她，然后从袍子里掏出帕子给她擦汗。

苏瑶边擦边问：“……快到了吗？”

巴桑摇头。

她被晒得眯眼，他问：“没有多远了，你能把眼睛闭上吗？”

搞看到惊喜才准睁眼的那一套仪式感。

苏瑶闭上眼。

她并不是一个有仪式感的人，或许以前是，但苏瑶搞过设计。

设计是一个将你的所有偶然的巧思和耐心持续掏空的东西。

等到你挣脱设计，这些东西也消失殆尽。

换句话说，苏瑶的仪式感彻底被设计治好了。

腹诽几句，等到手松开时，她见到那一间布满蓝色藏八宝图案的白色帐篷，哇了一声，觉得充满了巧思和奇迹。

苏瑶惊讶，“这真的是你昨天一天搭的吗？”

这次换巴桑讶异了。

“当然不是啊，”他反问，“你觉得这能一天搭起来吗？”

苏瑶掀开了印着妙莲的白布。

这个地方面积好大，一眼望过去，前面是空地只放了一套桌椅，屏风后面才是床和一些生活用具。还没什么东西，没有外面的样子好看。

苏瑶点头，“能啊。”

巴桑沉默一阵，实在不知道如何解释起这起码需要三个月。

“瑶瑶，”他再指着地面和灯，“这拉了电线的，还请过木工，外面还有水龙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苏瑶上下眺了一眼。

这个地方好。还有屏风，地方也大，晚上看不见了就来里面画。虽然苏瑶有点嫌弃铅笔灰会飘到室内，但比曲美家里常年熏入味的香气好。

他又问了一遍，苏瑶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巴桑颔首。

随后，他把时间公布答案了。

苏瑶死也不信，四个月修个破帐篷？

他们不是游牧民族吗，四个月时间，帐篷修完了草不也吃完了，得去下一个地方放牧了。

再说了，云深基建的一大爱好就是修路，四个月够修好路再翻新一遍了。

四个月就修成这样。

苏瑶不信。

巴桑是好说歹说，反正苏瑶说什么也不信。

最后，他是没办法：“好的，瑶瑶，你说这是一天修得就是一天吧。”

他一直拿她有什么办法呢。

苏瑶心满意足地懒倦在床上。

她是一个艺术家性格。

简单来说，理解虚无缥缈的情感她能很快明白，列如艺术作品、文学、名人纪传。但抽象的、理性的，列如数学公式、科学原理，她死活弄不懂。

巴桑手转着佛珠，想着怎么再次提醒她晚上不要随便乱走。

他突然一笑。

“瑶瑶，”巴桑说，“看到这个帐篷，我就想起了一件往事。”

他说自己有个邻居，很多年前，从林芝跑去那曲出差。

当时邻居是自驾，那曲太远，他便在国道附近支帐篷睡觉。这时，来了一只藏马熊。

藏马熊，又称呼为西藏棕熊。

它是食肉动物，刚好人也是动物的一种。

那一天，刚好它饿了。

邻居沉沉地睡在帐篷里，突然，一边帐篷的布被扯下来了。藏马熊径直爬了过来，他惊醒了，因为他的脸被撕了下来。

苏瑶惊呼一声，“它为什么要撕他的脸啊？”

“因为藏马熊喜欢撕，”巴桑提醒她，“老人说，它是害怕人的脸。”

好吧，邻居也许是长得吓人。

接着邻居惨叫一声，跑着去开车，他身上没有带藏刀和别的武器吓唬藏马熊，被每小时可走五十八千米的藏马熊抓住啃掉了半个身子当口粮。

苏瑶呆呆地躺在席梦思上。

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半响，她道：“那他后来是半个身子生活吗？”

“不是。”他赐予自己捏造的人一个慈悲的结局，“死了。”

苏瑶如梦初醒地叹了一声。

她一动不动了许久，也不知睡着了还是在想事。

巴桑伸腿去踢她鞋。

苏瑶没睡呢，她擡起头：“你住哪里？”

“外面那个黑色帐篷，”旁边坐椅子上的人回复她，事无巨细。“两个帐篷有铃铛连着，这间帐篷有谁进来了，我的帐篷都会响起来。”

头又躺床上了。

苏瑶放心了：“哦。”

他笑了：“你以为我可以和熊搏斗啊。”

“你可以给我拖延时间，”苏瑶无情地说，“然后我逃跑活下来。”

巴桑没好气，“去你的，我死了下一个就是你。”

她很认真：“我会跑的很快的。”

“跑得快？”巴桑冷哼一声，“我不会让你跑的，熊来了我拉着你我们一起死。”

好贱。这个人不让她独活。

苏瑶也哼了一声，她爱自己，才不会让自己死掉呢。要是等熊真来了，她会想办法拖延一切的时间，想尽办法让自己活下来。

她瞥出一只眼。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盘着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