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煎糊了?”苏瑶期期艾艾地问。
两张相似的脸融合在一起,最终归于夜色,落在她这张成熟了些许的脸上。
巴桑回神,低头瞧着:“没有,鱼皮要煎焦了才好吃。”
又撒了点盐放锅底。
翻了一面,紧接着捞出来铺一层豆皮、豆芽、金针菇和青菜再放鱼块,然后再倒啤酒进去焖。
苏瑶真有点饿了,“看不出,你挺会做饭的嘛。”
“其实不难的,”巴桑笑起来,梨涡浅浅地显出来。“用心学就能学好,可惜在这荒郊野外,没有蒸锅,鱼蒸出来才叫鲜美呢。”
特别是清蒸鲈鱼,放点葱丝,淋一点蒸鱼豉油上去就行。
说得极其美味,他自己却不吃一口,去煮泡面去了。
苏瑶本高兴着,见状也不乐,她从没说过自己喜欢吃鱼的。
又把大小姐的癖好按她头上了。
话虽如此,她嘴却没闲着,心中恶狠狠地想:
如果,在医院翻到的病历本名字不是苏瑶的话,她第一件事就是揍大小姐一顿!
连个下人都看不好,这种对主家痴心妄想的下人一点也留不得。
最基础的驭人之术都不会。
一顿胡思乱想,最后还落在她取而代之,顺带着连个巴桑多吉也一顿胖揍上。
她低眸想了半天,现在顺着他的意,等得势了再报复可成。
饭后,苏瑶就进了正方形小帐篷里抄经。
抄的是《药师经》
据说这个经是大乘经典之一,抄的内容大致是药师进入西方极乐世界,那是一个没有贫富差距、男女分别的琉璃世界。
她抄着在想,新世纪多少年了,怎么还有人信抄经治病啊。
但抄着抄着苏瑶品出几分味来:
倒也不是突然顿悟成了信徒,这些东西她都读不通,明明是汉文能不解成外文。
只是苏瑶本身就不排斥坐着干活,虽不通书法,但这幅字帖却越抄越美。
本来给的纸是白纸的。
但她却能精准无误地对着字帖的位置复制下来,并且把略懂一二的繁体解构成一个个的线条组装,并且提笔熟稔后越写越觉得字美。
难怪找她代画,这种本领真是天生的……
帐篷悬挂着的灯在
女人扎着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头入了迷。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画起来不吃不喝,一心只扑在画上。
眼前仿佛有一片迷雾,巴桑多吉本睡在车座前排,但仿佛置身另一片草堆里。
巴桑多吉漠然地再铺了一遍帐篷。
早知道不填上内高的单子了,就留在拉萨上高中多好。在那边还有些朋友,在这一个也没有,唯一陪他说话的是一个任性妄为的大小姐。
她手一伸:“好了!多像米勒的《拾穗者》”
那是一幅农家妇女拾穗的现实主义作品。
终于折腾完毕,巴桑拭汗坐下来,瞧见她画了一堆凌乱的动态。
苏瑶张开手:“这就是只画动态的快写。”
所以是没有细节的。
“你能教我画画吗?”他对学习这件事一直很感兴趣。
苏瑶歪着头想了想,“这个不用交,看一下自己就突然学会了。”
她就是这样闷着头乱画会的。
这一年,她还不会说什么美术术语,全靠恩师和自学。巴桑呼了口气,以为她不想教,只当自己是没说过,自讨无趣了,便坐在椅子上准备翻书看。
苏瑶头一下靠在了书上。
他手指压在书
少女眨巴着眼睛看他。
“我在想,”她奇思妙想道,“你扮演一个正在哄孩子的妈妈好不好。”
巴桑深吸气准备扮演。
他不会问她为什么,因为这人深受印象派理念影响,喜欢捕捉瞬间印象作画,但想象力维持不了这么久,他就被迫摆了一大堆姿势当模特。
手过去,绕到她的脖颈后面,他终于闭眼:“我不知道。”
“你妈抱着你你不知道?”她生气道。
巴桑再次睁眼,他今天都不知道被苏瑶气无语第多少次了:“我没有阿妈。”
为什么说话总喜欢往别人伤口上捅呢。
没想到,膝盖上的少女道:“我也没有。”
他诧异地睁开眼,“真的吗?”
轮到苏瑶被气:“我用这个骗你干什么!”
这倒也是。
巴桑又问:“你家不是还有很多亲戚吗?”
“有啊,”少女满不在乎地说,“他们也不管我啊。”
难怪。难怪她一举一动都和这边的女孩子不一样。
这边女孩子并不是大大咧咧、直白的,她们对和男孩子相处的界限很清楚,很羞涩小心,但是苏瑶完全没有,他还以为是学艺术女孩子的通病。
原来是没有人教。
他一个男孩子没有爸爸,学不会格萨尔王的气概。
苏瑶一个女孩子没有妈妈,肯定也有很多细枝末节是做不到的。
天,他还有阿卡阿姨当爸爸妈妈,苏瑶居然也没有。
“我真的不知道。”他语气已然轻了几分。
苏瑶不太满意,但也没法苛求:“那你奶奶是怎么对你的呢?”
巴桑有些脸红:“她会抱我。”
她伸出白皙娇嫩的双臂。
他迟疑了一下,一把抱住,中间却隔着一段距离。
“你奶奶会说什么呢?”苏瑶好奇地问。
巴桑快速说了一句话,黧黑的脸上有些许红晕,像是昆虫咕嘟了一句。
苏瑶听不懂,“你说什么?”
“阿让拉嘎布越,”他说慢了一点,颇有些不好意思,说话真的像蚊子叫般细。“她是拉萨的,这句话意思就是,我爱你,我奶奶很爱我的。”
她手臂从对方的身上一松,又伸开,要他更紧地抱住她。
巴桑照做了。
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也许是有什么肌肤和肉压在一起,但顾不了这么多了。
这个拥抱,无关爱意,毫无情谊。
塘水在落日中带着一层层的波澜,像是突然下了一场暴风雨,又像是熄灭了。他当然清楚苏大小姐是一位以自我为中心、情商低、从不怜惜除她以外的任何生物的角色。
但这一刻,她好可怜,他也同病相怜。
巴桑在心里存着这位大小姐面目可憎的一面,可此刻,他们至少是有一瞬是心心相印的。
少女突然将下巴点在他的肩上。
苏瑶终于憋不住了,在他耳畔笑说:“……其实,我故意骗你说的。”
说的我爱你。
心中阵阵小雨落得不知何处道来。
耳畔除了这句话还全传来了许多不真切的话,又好像回到了现实之中。
女人抱怨蚊虫太多的声音传来。
苏瑶终于肯关灯,写花了的眼找到了睡觉的位置。
巴桑多吉留了最大最宽敞的地方给她。
他自己单独在前排开车的地方,坐着睡觉,而她睡在后排放平的小卧室里。
她正拿着手电筒找:“花露水呢,蚊子贴呢?”
这地方海拔低,又在河边,居然有蚊子这些东西。
喊了几声,男人也被她吵醒,或是在漫长幽深的梦境中唤醒。他随便一翻就找到了,往后送:“在这儿呢,下次找不到直接叫我。”
怎么敢叫。
苏瑶生怕他又发神经,“谢谢,再递过来一下。”
男人照做了。
但他很快发现她要的不是喷雾,是抹被叮咬的部位的水。
干脆也省得麻烦,他直接开了给她倒上去抹花露水。
苏瑶本来还挣扎的身体一愣,但对方的力度比给她初次抹药的时候轻多了,都是糙手,都是隔着层似油状的药液。
这一次,他的动作轻滑,一下一下的贴着她手臂的绒毛都生怕弄疼她。
“下次直接叫我,”巴桑有点困,“我一直都在的,别怕麻烦。”
她不挣扎了。
他半睡得喃喃:“最是舍不得你的,瑶瑶。”
苏瑶突然呆住,也不知道原来的自己是不是缺爱,眼睛似乎要落泪了。
记忆里最深处突兀传来的情绪。
她想不起来,但哭的原因肯定是,他的愤恨与恼怒、柔情与心软,都是因为这张酷似的脸。
而不是她这个人。
本来想分清文中现实和梦境的区别,但男主自己都分不清了,我何必呢。
注:客家族是以前北方战乱跑到南方的汉族人,方言习惯还保留着以前北方的习惯,目前盘踞在福建、江西、湖南和广东等多地,他们可能比较民风彪悍吧,在江西、湖南和当地人大战,在广东和广府人械/斗,走哪里都和当地人打成一片,hahahah还挺有意思的。
疍家族也是汉人,因为广东福建这边水多山多,耕地少,他们只能居住在船上捕鱼为生,吃住都在船上,甚至在船上结婚生子。官府带头歧视没耕地的人,连带着歧视他们,他们不可以读书,和岸上人结婚甚至上岸,等到了新中国的时候出钱让他们上岸有了耕地,现在已经和岸上人差别不大了。
林芝以前没有市区,全是县城,15年改市了,以前市区那一块直属于拉萨管辖,由于是男主回忆所以我没有纠正这一点。
管理员!!!男女主抹花露水你还锁我?你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