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玩了会儿才擡头。
她说:“我觉得他们就是有名字的啊。”
巴桑听了更缄默,他低头,她还再用土豆丝搭人和房子。
他心中不妙:“有没有我们看不见的人和你说话?”
苏瑶:“有啊,不就是你嘛。”
巴桑失笑,“我是说那些大家都看不见的人。”他觉得她可能不理解,详细道。“就是脑子会嗡嗡叫,好像有很多人在你耳边说话。”
苏瑶的棕眼珠往上翻。
他忍不住祈祷,希望自己前女友别成神经病了。
“没有。”她说。
巴桑问,“那你为什么要给土豆丝取名字呢?”
“我在给贾克斯建家,”苏瑶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贾克斯有家,有我给他取的名字。你对我也是这样吗,给我名字和玩伴。”
她质问,“为什么不把真实的名字给我!”
情绪清晰,字字珠玑。
他的心落了大半,不是痴呆就好:“不错,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苏瑶嘟囔了一句没有。
知道这件事怨不了别人,因为巴桑自己就几度叫错名字。
他只是起名戏谑她的。
巴桑叹息一声,“怎么说呢,因为你是苏瑶又不是苏瑶。”
苏瑶听不懂。
他想了想开口解释,“你和苏瑶长得特别像,简直一模一样。但你们不是一个人,为了给你们区分开,我才给你起了一个名字。”
她更不明白:“什么意思?”
巴桑不欲在两个陌生女孩间吐露自己的情史。
他只是解释一件事而已,没必要说这么多事情。于是思索片刻,道:“你和另一个人长得特别像,她雇了你让你来这里画画,但你忘了前事了。”
苏瑶眼睛睁得圆圆的:“为什么?”
“因为她是大学讲师,”巴桑言简意赅道,“她需要出来写生绘画交流。”
她有点懂了:“她不想来,所以我来。”
巴桑点头。
他懒得再和对方讲别的,什么转山什么亏欠,说了也没用。
这人的灵魂卑劣到什么事都不想承担。
能告诉她要写生交稿子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巴桑多吉要是再狠点,什么也不说,让她回去都交不上稿,一辈子没成绩当个讲师吧。
反正告诉了她一切,失忆前的自己对她现在而言也是陌生人。
苏瑶低着头,盯着一碗土豆丝,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土豆丝被她编织像毛衣一样,针脚却留了许多口,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幢像模像样的房子和人,米粒都被摆放的颇具后现代主义的气息。
她是真有艺术天赋的人。
浑浑噩噩的脑子里突然进了东西。
苏瑶猛地仰起头,不甘地问:“那我呢,我叫什么呢!”
从头到尾都是‘苏瑶’的事情啊!
巴桑凝了良久:“这不重要,你喜欢就自己起吧。”
说完,他去吃饭了。
一时之间,整座饭馆也只有筷勺搅动声。瞬而,大家安安静静地用完了餐,巴桑仰帘扫了后门一眼,见到是一个围着块黑布带彩的嬢嬢。
他见她可怜,稍微收拾了一点吃剩的残渣冷羹。
嬢嬢步履蹒跚地走过来,嘴里不断念叨着‘扎西德勒’、‘才仁’之类的吉祥话。
巴桑说什么听不懂,因为是藏语。
最后连他们都有些无法沟通,只能笑着帮她收拾。
他收完之后,又帮忙擦了会儿桌子,紧接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苏瑶和央拉继续吃饭。
她们吃完饭,就往门外走去,这时他还在和人聊天,但说得是汉语。
在与旁人说话时,巴桑先给苏瑶量了下体温,确认没事后,才从那人手上接过了两个黑包,给了她们俩一人一个。
苏瑶还没反应过来,双肩已经背上了一个登山包,顿时沉上了许多。
巴桑说:“好了,今晚你就背这个上山吧。”
苏瑶诧异:“什么?”
他重复,“背着这个上山。”
“为什么要上山?”她不可置信地问,“还要今晚背这个上山。”
巴桑好心提示她,“这本来就是你来这里的任务。”
肩带似乎有些紧了。
男人稍稍弯腰,贴心地把肩带调宽,甚至还帮忙测试了一下。
天空无云,黑夜长雾也遮蔽不住星空。
男人行为温暖细心,然而野外风霜露重,寒风刺骨,他就要这样两个一直都算是娇惯着长大的人,冒着夜晚骤降的气温,去爬绵长不见顶的雪山。
她们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他甚至低笑提醒:“老中医就在山上,你们也许还可以遇到他呢。”
苏瑶愣愣地待在原地。
其实她一路都不知道巴桑有多可怕,只是拙劣模仿着央拉的情绪。
因为模仿她的情绪应是安全的。判断正确躲过一骂之后,她甚至觉得巴桑人还不错,一直贴心对待她们俩,现在一个真实的他正露出了冰山一角。
明明刚才他还请她们吃饭,温温柔柔的,如今又如此冷酷无情。
苏瑶弄不懂:“为什么你要送我们爬山还请吃饭……”
“因为不吃饭会饿啊,”他笑了下,甚至还细心拂去她挡额的碎发。“要不然你怎么爬山呢?”
她被震惊得久久不得回神。
怪不得饭桌上让她多吃点,敢情是为了这点醋才包了一盆饺子。
他居然笑眯眯的,好像她爬山是件什么乐事,这个人是个笑面虎啊!
好可怕的一个人。
直到央拉在身后推她,苏瑶才堪堪收回神来。
她们俩沉默寡言地走在街道上,一点点步入没有星光的暗淡之中。
苏瑶忍不住回头,男人颀长的身影融入黑暗里。他没有动,也没有看向她们,正因为他不会关心她们这两人的死活。
她看了许久,才回头,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路面。
这个小镇离景区坐车有十多二十分钟,但走过去却有两个小时。
她们刚才山上下来,只是坐车吃饭休息了一会儿,又踏上了步行的征途,小腿的肌肉、筋脉都抽搐得一阵阵得疼。
已经记不清这两个小时是怎么度过的了,灵魂仿佛已经脱离了躯壳。
所幸景区锁了夜晚的进入时间。
换而言之,你可以在四姑娘山上过夜,但大晚上已经进不去了。
央拉停下来和巴桑打电话说明情况,他让她们在门口旁边搭上帐篷。
终于如释重负地打开了登山包。
里面总共是一些露营用的材料,还有几件厚衣服,她们俩背得东西不一样。
央拉埋着头,在手机下划拉着看怎么搭帐篷,从头到尾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
苏瑶心酸一阵。
她肯定是恨上她了,如果不是她央拉也不用被骂。
说不定还是因为她才需要上山的。
苏瑶说不出话,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过了许久,央拉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搭好了这个大帐篷,拿着睡袋先躺了进去。她学着她打开躺进去,主动隔得远远的,免得惹人生厌。
然而辗转反侧,实在是睡不着。
苏瑶偷偷爬起来,用手电筒照着自己的小书包,抽出了速写本。
她仔细回忆了白天的每一件事。
想起了央拉夸他帅之后他请吃了个饭的事情,在速写本写了些谄媚之词,大意就是夸巴桑帅的升级版本。
她觉得恶心,但丝毫办法都没有。
苏瑶扭头扫了后面一眼。
希望做了这件事之后,她们能活得好一点。
怎么感觉写得真像被拐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