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1 / 2)

醒来

陈定霁彻底醒过来,庄家上下都很高兴。

在今年二月,庄令涵独自辗转回来后,庄琼生与廖氏便听她讲述了许多关于长安、关于陈定霁的种种,二人都把陈定霁想做了一个无恶不作一手遮天的大魔头。

而在庄令涵带着小茱和磐引再次不辞而别,突然离开邺城时,他们便猜到,事情可能并不是表面那样简单。

又直到萧元弘驾崩、萧毅以太子身份登极,长安那边的消息也隐隐约约传到了庄家。可他们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远在长安的一双儿女担心,便被萧殷下令软禁了起来,用来威胁庄令涵姐弟。

后来,事情有惊无险地被顺利化解,庄令涵姐弟带着已经昏迷不醒的陈定霁回到了庄家。

当然,还有庄琼生夫妇从未见过的、庄令鸿却已经在陈定霁的手

对于陈定霁的身份和他背后的曲折,庄令涵不多言语,就只好由庄令鸿代替姐姐,向父母和妹妹讲述了陈定霁的种种。

他的真实身份,他与姐姐当日在齐宫中的几次险象环生,连带着他舍命换姐姐的事,都一一道来。

而陈定霁与庄令涵之所以能双双活命,则是因为庄令涵对萧殷的承诺,要永远在大周的江山中消失。

庄令涵一心念着撰写医书一事,这半年来动笔颇多,然屡屡遇到许多棘手的问题,总结归纳认真思考,盖因自己所接手的真实病例太少。

反复思量了几日后,庄令涵决定将小茱托付给即将正式成亲的庄令鸿与斛律云绰,希望他们以舅舅和舅母的身份悉心抚养小茱长大,让他继承夏谦的遗志,成为一个对江山社稷有用之人。

而她自己,则独自一人,正式踏上了外出巡诊的路。

所有人俱是万分不舍,可庄令涵心意已决,谁来劝说都无用。

她的理由也并无人能反驳: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医书之事;

另一方面,自己对萧殷的承诺必须兑现,若她一直留在邺城庄家,在萧殷眼皮子底下日日生活,怎么说都不像是承诺的那般“永远消失”。

何况,陈定霁还在昏迷,她也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临走之时,她为了不让家中众人担忧她的平安,答应了会每月寄一封家书回来,但下一次她收家书之时还在不在发信的地方,谁也保证不了。

这是一个单方面的联络。

到了这日的晚间,陈定霁也应了庄令鸿的邀请,在庄家与众人吃了一餐难得的阖家之宴。

磐引被庄令涵留在了庄家,并未与她一并上路,等到庄令鸿与斛律云绰外放做官后,自然也跟着一并去;町儿则受了庄令鸿的回报,得到一笔财产后选择自立门户;而蒋嬷嬷专门照顾小茱,出身平凡的她原本就是齐宫中出名的老好人,融入这本就和睦融洽的庄家,自然是极其容易的一件事。

这下,又添了陈定霁,原本在庄令涵再次离开后冷冷清清的庄家,一下便热闹了许多。

寻常的餐食并未有过多的讲究,陈定霁随着庄令鸿落座。想起上一次自己为了回来邺城寻找庄令涵曾悄悄在庄家潜伏了三日,只看着庄琼生夫妇与庄令沅的相处,便不由得羡慕。

庄家的院中也有一棵老槐树,不知树龄几何,但枝繁叶茂生机勃勃,听庄令鸿说,每一年五六月份槐花开放,花香满溢,花瓣满地。

“姐夫,原来所有人都说,你是冷面煞神,说你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可是我今日第一次眼见活着的你,虽比我想象中还要俊朗几分,但你眉眼带笑,哪里像是冷酷无情的样子?”庄令沅依旧童言无忌,刚刚开餐,便忍不住开口打趣。

庄令沅尚未出阁,即使陈定霁两个月以来一直都被安置在了庄府,可出于礼数,她却没有见过他一面。今日陈定霁醒来,她才第一次正式见自己这位实际上的“姐夫”,自然好奇心重。

“桃桃,不许失礼,”廖氏温言喝止,轻轻拍了拍庄令沅桌下的腿,“叫陈公子。”

但这一声“姐夫”,已经让陈定霁心下一片柔软。

“阿娘,你也别怪桃桃。”斛律云绰看了庄令鸿一眼,才微微一笑道:

“我与姐姐相识时,不懂汉人的这些繁重礼仪称谓,听到姐夫的爵位,首先想到的是‘公猴’这样离奇的兽,后来为了图便宜,便一直叫姐夫‘陈公’。刚刚我还在问林林,如今姐夫醒了,我应该如何唤他。林林就又一次故作高深地念了我一大堆道理,墨迹了半天,最后才说,跟着他叫‘陈兄’好了。我听着怪怪的,便没答应,刚刚桃桃倒是提醒了我,我觉得‘姐夫’就挺好的。”

斛律云绰与庄令鸿刚刚成亲不久,感情比过去还要如胶似漆,廖氏一听儿媳也这么说,便点了点头,笑着又对陈定霁道:

“既如此,‘陈公子’这个称呼也有些见外,我与先生……不知怎么称呼你才好?”

陈定霁又回以淡淡的笑容,想了想,道:

“不如伯父伯母依着我从前在家时的排行,叫我‘七郎’吧。”

“好,七郎,”廖氏笑道,“我与先生只有林林这一个儿子,家中便也没依着其他家那样按排行给儿女们起排行称谓,从小到大都只以乳名叫他们。七郎,今日仓促,准备得都是些家常的饭食,不知你还吃得惯吗?”

“伯母将我视作半子,何必对我如此见外。”陈定霁看着满桌人似乎都没动筷箸,脸上便露出几丝歉意,“若是因为我的存在而使大家不自在,我陈聿棠实在是,过意不去。”

“姐夫你也别见外,”庄令沅说完便起筷了,“我们可都没人不自在,要实在说的话,恐怕……还是哥哥。”

斛律云绰自然也知道庄令沅指的是什么,捂嘴偷笑了一下,便也装作若无其事地起筷,起身先夹菜给了廖氏。

而等到她再次落座,一直置于腿边的左手忽然被庄令鸿握住,手心微痛,是他在轻轻捏她。

斛律云绰恼他在家宴上如此轻佻,转头刚要发作,却对上庄令鸿云淡风轻的脸,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知道,庄令鸿是听了她刚刚与廖氏说的话,想起他们最初相识便是因为她姑母硬要把她嫁给陈定霁,心中突然有些吃味,便稍稍挂在了脸上,被她和桃桃取笑;

她也知道,庄令鸿为了在姐夫面前保持端方自持的君子模样,自然不能流露吃姐夫醋这样的小人心性,但他捏她的手心,便是今晚回到卧房,要通过旁的方式来“收拾”她的意思。

罢了,她才不跟这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计较呢,今晚回去,谁收拾谁还说不定。

而埋头吃菜的陈定霁哪里知道坐他身旁的这对恩爱小夫妻暗地里的小九九,他只知道他从小到大,从未有过这样齐家和乐之时。

当他还在邺城家中、还是陈聿棠时,陈家虽然人丁兴旺,可父亲陈代辉最不喜这样聚众热闹、铺张浪费的场合,平日里各房管各房,即使是逢年过节,家中人除了假惺惺地互道几句祝福外,竟然上上下下冷冷清清;

后来,他到了长安的宋国公府,成为另一个陈家的一员。起初的几年中,他一直在外打仗,鲜少回长安,即使回来,因着陈定雷之死,陈沛与淳于氏生了很大的嫌隙一直不和,也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和睦相处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