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日出·印象_06(1 / 2)

失眠祭司 各度秋色 4115 字 5个月前

第44章日出·印象_06

郗雾无语死了。

在臧曜背后抱臂站着,语气冷冷:“那我去睡觉觉咯,你自己在这继续哭唧唧?”

臧曜抹了把眼泪就怒回身:“你个死丫头!为师刚刚就是客气一下!”

郗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绕过沙发,盘腿坐到他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枣子,递他:“喏,吃枣子吧,你个快七十高龄还和家里闹脾气的幼稚鬼。”

这句话说得很有点报复他刚刚说她“你们小年轻就喜欢仗着父母宠爱闹别扭”的意思。

打脸来的那么快。

臧曜不爽,但还是接过了她的枣子,抱着徒弟的一条胳膊,放下了一代美术大师的尊严,哭得稀里哗啦的,枣子嚼得叽里呱啦,脸皮厚得DuangDuangDuang。

嘴里还不时怒骂着臧浮楚这个不肖女。

“那个不肖女啊……嗝……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这么大……嗝……真是把她宠坏了……她从小做什么我都支持她……她就不能支持一下我……嗝!”

郗雾:“……”

臧曜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哭完就乖乖睡了。

郗雾要给他盖被子,他还要仗着自己是掉眼泪的,所以为老不尊地赶人,语气凶巴巴的:“不要你盖,为师又不踢被子。”

这死老头……

郗雾扭头就走。

翌日早晨,是个美好的周末。

郗雾难得有机会多睡一会儿。

还在床上四脚朝天地睡觉,被子拦腰盖着,忽然感觉鼻尖一阵痒,耳边还传来一阵掐着嗓子的怪叫:“乖徒儿,太阳晒屁股啦~”

郗雾皱了皱眉,意识模糊中用手摸了摸盖着屁股的被子,脸还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迷糊地嘟囔了一句:“晒不着……有被子……”

臧曜看着床上睡得香甜的小香猪,虽说已经四月,但早上的温度还不算暖和。

她的肚脐眼还暴露在空气里,穿着睡裤的一条腿也露在被子外。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也不怕感冒。

无奈的叹了口气,捏着佛珠串的手一扬,串上的穗子在空中甩了甩,给她把被子往上提溜了下。

手伸过去,捏住她的鼻子,看她醒不醒。

结果身经百战的郗雾灵活地张开了嘴巴,继续呼吸,一点不耽误睡觉。

臧曜:“……”

小老头站不住了,绕着床拐了个弯,走到阳台前,唰一下把窗帘一股脑儿拉开,大把大把的阳光洒进来,室内一下子亮堂起来。

他把手背往身后,气沉丹田吼了一句:“哟!这不是司家那小子嘛!”

一秒。

两秒。

三秒。

“司洛林!”郗雾垂梦中惊坐起,眼睛还惺忪着,但是精神已经清醒。

她扭头,揉了揉眼睛,阳光一时有些刺眼,看向站在床边,手上悠闲撚着串墨翠佛珠的臧曜。

他眼睛眯着,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撚着佛珠,精神矍铄的波浪银丝被阳光笼罩着,细纹被面部表情牵动着,此刻一脸鄙视地觑着郗雾。

真是一把老脸都丢光了。

臧曜重重地摇了摇脑袋。

郗雾看到了也当没看到,师父又皮痒,当徒弟的要学会包容。

她一边扒拉着自己的长发,一边整理着印着玲娜贝儿的粉色睡衣。

这睡衣还是郗文容买的呢,从小郗文容就给她买粉色系的各种睡衣,其实这不在郗雾的审美上,但是从小穿习惯了,郗文容也买习惯了,不涉及美术方面的东西,她一向活得粗糙,也不大在意这些生活小细节,就一直习惯性穿着。

直到这时,发现要穿着这身去见司洛林了,才后知后觉觉得这卡哇伊的睡衣让人有些脸红。

他会不会觉得她有点幼稚?

哇!她以前都不在意这些的!

完了完了,她是不是陷进去了?

她对司洛林的喜欢越来越控制不住了吗?

“师父,快用你艺术家的美丽眼神儿看看,我现在漂亮吗?”她夸了老头儿一顿彩虹屁,拧着小心思希望老头儿也夸她一句。

但是臧曜才不买账,埋汰她一句“抽象得像毕加索的现代主义,为师恨不得给你现场重现蒙克的《呐喊》”。

郗雾气得手指颤抖,指着他:“你、你你你……”

“眼屎还沾在眼窝那。”

郗雾:“!”

她踹走被子,光着脚丫子往卫生间冲去。

毛毛躁躁还混着早晨刚睡醒的惺忪的语气:“师父!快去帮我拦住司洛林!不要让他往这里来。”

臧曜靠着卫生间的门,看着急急忙忙刷牙洗脸的郗雾:“为师唬你的,司家那小子去华京参加物理竞赛了哪有空来啊?太好骗啦,笨丫头。”

郗雾的嘴巴里是满满的牙膏泡沫,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后怒意自目起:“老头儿!!!你看我笑话!”

“砰!”卫生间的门被臧曜猛得甩上,隔一会儿调侃的声音隔着门传来,“雾丫头,不要一嘴白沫对着为师,为师的胃受不住。”

郗雾“哼”了一声,低头漱口。

“宝贝徒儿乖嘛,干嘛非盯着一个有心上人的男高中生呢?让我们徜徉在美术的宇宙里不好吗?再不济,反正都是男高中生,为师忍痛把我的乖孙提前许配给你……”

“我不要!”

“嘿!”小老头隔着门不爽了,“你还看不上我家乖孙了?我那外孙难道不多金帅气吗?难道不温文尔雅有风度吗?钢琴十级、成绩优异、情书也是从小到大收到手软的好不好,从小竞赛奖杯没少拿,这到底哪点亏待你……”

唰一声,郗雾把卫生间的门打开,和老头面对面对峙着。

“我不要。”她回,脸色倔强,眼神坚定。

“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徒弟……”说着说着,臧曜的手背到了身后,原本调侃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也慢慢淡下去。

屋外的麻雀好像苏醒了似的。

春意盎然,室内却静悄悄的。

“师父,对于我来说,虽然爱情没有美术重要,但遇不到那个心甘情愿的人,我就一辈子单着,一件事情选择将就,那么以后次次都会将就,任何东西我只要最好最中意的那个,我宁可放弃一样东西也不会退而求其次。”

这不叫恋爱脑,这叫性格。

她是个不愿意强迫别人的人,更是个不愿意强迫自己的人。

臧曜定定地看着她,随后,低了低头,无奈地摇头笑了声,喃喃自语了一句“怎么就和为师一个德行呢?”

“什么?”郗雾没听清。

臧曜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傻丫头。”

“别委屈了自己。”

郗雾耸耸肩,指了指自己,笑了:“拜托老头,就我这渣女样,从小粉碎了多少小男生的芳心,能吃得了亏?”

臧曜揉了揉她的头:“行行行,换身衣服下来吃早饭,为师有事和你说。”

她听到那串墨翠的佛珠串在她耳边簌簌响,声音分外悦耳。

“哦。”

臧曜转身走到门口,想起什么来,猛得转身:“把拖鞋穿上哈,别老光着脚满屋子蹦跶,老了有你后悔的。”

郗雾才不听,但是踩上冰凉瓷砖时就后悔了,悻悻地回了卧室把拖鞋踢踏上。

一下楼,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位老熟人。

嗯?闫松柏?

半秃顶的老头穿着简单整洁的棕色夹克,胡子拉碴的邋遢样子却仍旧掩不住扑面而来的松姿。

此刻和臧曜并排坐在一起,一个鹤骨松姿,一个雪胎梅骨。

这俩老头,坐一块儿都像在进行无声地较量,正襟危坐好像参加什么国际艺术节似的争奇斗艳。

郗雾的手插在宽松的裤子口袋里,一步一踏地下楼来。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钻进她的耳朵里。

闫松柏拉着臧曜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臧老哥,你不知道,这丫头从小就懂事,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夸我老不死祝我长命百岁呢,多有孝心的孩子,你真是收到了一个好徒弟,小老弟为你高兴!”

郗雾嘴角抽了抽,想起那个时候她才七八岁,这老头第一次见面就弹指给了她一个脑崩儿,痛得她脱口而出一句“老不死”。

多礼尚往来的优良传统。

闫松柏拍了拍臧曜的手背,臧曜怎么抽都抽不出来。

“臧老哥,答应我,以后要是有人问起,就说这孩子只有你这一个师父,我从来没有教过她,从来没有!”

“闫老……”郗雾腰靠着扶梯,双手环胸,朝他挑挑眉,“头?”

闫老眉心一跳:“咋?”

“你和我师父不是……”宿敌嘛?

“哎哟哟!几年不见,我们小郗雾都长这么大啦!越来越漂亮了哟!”他猛得站起来,冲过去拉住郗雾的手。

于是她后半句话没说完,就被他夺过了话头。

郗雾笑笑,把手抽回来:“您老度假愉快?夏威夷的太阳晒起屁股来是不是比较热情?”

“你看这丫头说话。”闫松柏凑到臧曜面前,“我们不和小辈一般见识。”

臧曜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题墨字的折扇,“雾丫头,过来。”

郗雾挑挑眉,环着胸走过去。

臧曜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这里,为师有东西给你。”

郗雾一顿,这么严肃干嘛?

但还是听话地坐了过去。

“手伸出来。”

郗雾愣了一下,看了看一旁的闫松柏,对方笑而不语地冲她点了点头。

郗雾伸出一只右手,摊开。

臧曜把一个薄薄的牛皮信封塞她手里。

郗雾一顿:“这是……?”

“打开看看。”

郗雾看了臧曜一眼,对方仍旧笑容可掬。

郗雾疑愣几许,随后耸了耸肩,拆开看,从里面掏出一张支票。

三万。

郗雾愣住了。

“小郗雾,你的第一笔通过拍卖成交的收入!开不开心?”闫松柏笑嘻嘻地看着她。

郗雾眼神从迷茫变为惊喜:“师父,这是哪幅画的钱?”

“《心病》。”臧曜回。

郗雾顿了顿:“可是那幅画是残次品……”

臧曜点了点头:“可我那位老朋友,就是在那几百幅画里,挑中了你的这一幅。他说,那幅画里的白塔很神秘,仿佛藏着让人一探究竟的秘密。对于他来说,这就是那幅画最大的魅力。”

郗雾掐了把脸,咽了口口水:“真的?”

闫松柏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我当时也在场。”

“这个世界上最丑的艺术品,就是平平无奇。”臧曜喝了口茶。

“每一个人的审美都不一样,所以你觉得是残次品的东西,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艺术品。”臧曜拍了拍她的肩膀,“雾丫头啊,艺术是自由的,不要被你生存的环境局限住你理解这个世界的眼睛,从而认为这个世界本该如此,这和井底之蛙无异,更是美术生的大忌。”

于是,郗雾那一刻对所谓的艺术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艺术或许就是最大限度的海纳百川。

她又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依赖过她的女神了?

郗雾拿着这张支票左看右看,感觉这手感怎么那么好啊!

不过……

“为什么三万块还要弄个支票啊?”

“咳咳……提前习惯习惯……”臧曜吹了吹茶面,波动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