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夜奔(1 / 2)

替身悔婚之后 扇景 4960 字 5个月前

第97章夜奔

◎“今夜能不能不要松开我的手?”◎

“瑟瑟,说话。”

松开回护的怀抱,赵修衍与阮瑟临面而对,凤眸中流露出些许无奈,但又很快沉下音声,如困顿在猛兽喉间的低怒,酝势而出。

一手挑起阮瑟下颔,教她不得不与他对视,再难逃避。

“告诉本王,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今有孕一事,你又是否知情?”

他声声质问紧迫,明晰而真切地回荡在太极宫内,飘入每个人耳中。

“我不知。”阮瑟斩钉截铁地应声。

“我怎么可能会有身孕?”

“我身子向来康健,从未有恙,又怎么可能有过小产?”

狠狠掐过自己一下,阮瑟忍住呼痛声,泪眼迷蒙地看向赵修衍,“你我早已有赐婚在身,我若有孕,又怎么会不告诉你?”

“又何必要在中秋宴上、在文武百官面前闹一出假戏。”

环视过殿内一周,她最终看向孟容璎和柔宁郡主的方向,“平白教人看去一场笑话。”

“瑟瑟,那太医的话,你又作何解释?”

赵修衍乜斜向跪在一旁不敢多言的太医,微微收紧手下力道,“若你所言是真,太医又为何会诊出滑脉,嗯?”

“若本王今日不曾得晓,你想要瞒到何时?”

“亦或者……”

目光顺势落在阮瑟尚且平坦的小腹上,他愈发隐着沉痛,“你从未想让本王知晓过。”

“赵修衍。”

“你不信我。”

阮瑟被迫仰面,原本澄澈明净的桃花眸中酝酿着清泪,如三月丝雨朦胧的江南,飘荡着一层似有若无的水雾,又似有一道无形无状的屏障,隔绝在他们之间。

明是触手可及的相距,明知是在将计就计,可当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她忽的生出一种很是难言的感受。

晦晦复杂,又仿若预兆。

她的确没有在此事上欺瞒他,而是另有相欺。

远比此刻更为过分、更为隐晦。

唇畔溢出一抹苦笑,阮瑟阖眼,不敢再贪看他神色,“那你便全然听信太医的话就好,何必又要我自证?”

“赵修衍,你究竟是在歉疚三年前,还是在怨念如今?”

逢场作戏,偏又这般真切。

赵修衍眸色一紧,波澜无生的心潮似被巨浪翻覆,手下一松,须臾后才托住这话,“本王信你。”

“可这件事,你不应当欺瞒于我。”

“是啊,怀了身子原是喜事。”

柔宁郡主赏着这一出意料之中、又步步意外的好戏,继续煽风点火道:“即便表兄三年前对你不起,可你悔婚已经足够。两清之下,如今公主又何苦秘而不宣?”

眉心一跳,崔婉颐实在忍无可忍。

不顾自家婆母的劝阻,她看向柔宁郡主,反唇相讥,“这三年,本宫与瑟瑟同在皇都,从未见她抱恙,更不曾有过小病小灾。”

“若是不知,本宫还以为这三年郡主也在西陈。”

“亦或者郡主习得什么占天卜命之术,才在梦中窥得一段虚无事。”

柔宁郡主气极反笑,“本郡主自然没有通天探地的本事。”

“但也清楚记得婉颐公主不通医术,既有太医在,公主还是看顾好自己为上。”

“依本郡主之见,云朝公主应当……”

“闭嘴。”

不待柔宁郡主说完,赵修衍倏尔侧目,乜斜她一眼,“你若觉得太极宫沉闷,本王就让人送你出去。”

在满朝百官、世家女眷的面前被赶出太极宫,那她当真是要颜面尽失了。

柔宁郡主心下忿忿,看了长公主和孟容璎一眼,发觉无人有应后,只得不甘不愿地住口,重重置盏。

“李辛,你再去请一位太医。”

龙椅之上,久久未言的赵修翊终于开口,“待太医诊脉过后再说。”

“看好今日在太极宫伺候的宫人。”

“御膳房也是。”

赵修衍垂首,定定望了阮瑟一眼,后退两步,睨向玉阶之下,“陈安,送云朝公主坐去谢家席。”

明是说着谢家,陈安循着自家王爷的目光望过去时却只看到了沈家。

他霎时会意,让阮瑟身边的丫鬟扶好她,将人小心翼翼地送到谢夫人身边。

今日宴上横生枝节,再团圆完满的中秋宴也不能教人重提兴致。

凡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都能感知到雍王殿下的怒意,加之皇上未作定夺,他们更不敢妄言掺和,只噤若寒蝉,生怕会被殃及其中。

谢夫人丝毫不怵赵修衍。

她轻轻拭去阮瑟眼尾的清泪,关切问道:“瑟瑟,眼下还是感觉难受想呕吗?”

看向近在咫尺的葡萄酒,阮瑟擡袖作掩,捂住口鼻,点点头,“还是有些。”

方才她好容易缓过来一点,甫一落座,心口处翻滚涌烈的感觉又再度袭来。

她推开葡萄酒,“可能今日身子本就不适,又在外面吹过风,难免有些许着凉。”

谢夫人扫了几案一眼,将葡萄酒搁置在自己这边的地上,“等筵席散后,你随娘回谢家。”

他既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让阮瑟坐回谢家位,那雍王府也不必要再回去。

谢家又不是养不起女儿。

“那娘可要再等好一会儿了。”

阮瑟亲昵地挽上谢夫人的手,余光睨向状若无事、低眸品酒的孟容璎,眸色中愈发盈满笑意。

不得不说,她与孟容璎的确是想到了同一处。

借酒生事,既悄无声息,又难以追查。

估摸着时辰,也的确该唱下一出戏折了。

不多时,李辛便亲自带着太医折返太极宫。

行礼过后,那太医得了吩咐走到谢家席位前,欲为阮瑟诊脉。

看了一眼李辛略有些一瘸一拐的背影,阮瑟伸手,任由太医搭脉诊断。

“回皇上,云朝公主的确怀有两个月的身孕,胎象暂且稳固。”

“只是公主身体曾有亏空,这一胎还需万分谨慎,不可大意。”

与此前那位太医几近相同的言辞,引惹得殿内众人有意无意地看向阮瑟,百般复杂。

玉阶上,淑妃悄悄打量着赵修翊与孟容璎的神色,笑道:“两位太医都这么说,看来云朝公主的确遇喜,恰逢中秋,时节也难得。”

“先前皇上只是赐婚,如今正是双喜临门。”

未得成婚便先有身孕,即便已有婚约在身,但到底还是不太光彩。

阮瑟对此心知肚明,“司天监还未商定好良辰吉日。”

“即便是好事,淑妃娘娘也不必这么着急。”

她看向伫立一旁的太医,“有劳太医为本宫解惑,今日本宫忽觉心口翻滚,略有不适,是因为有孕在身吗?”

“公主这是害喜。刚怀上身子的女子大多如此,过段时日就会有所消解。”

“寻常时候可多备些蜜饯。”

“那葡萄酒呢?”

太医摇头,“怀孕之人不宜品酒。”

“是吗?”阮瑟浅笑,接过丹溪递上前的清酒,“那为何本宫不闻葡萄酒就无恙,一遇葡萄酒便觉难受,清酒却无事。”

“孕中还要对酒做分门别类的忌讳吗?”

清酒浓烈,两相冲抵,愈发能驱散葡萄酒的醇香。

阮瑟缓缓放下捂着心口的手,“不知太医作何解释?”

“柔宁郡主当年也是这样吗?”

她挽起一抹浅笑,睨向临坐对面的柔宁,“还是只本宫特殊。”

“害喜的反应都不尽相同,公主既是如此,日后还是不要再用葡萄酒了,以免伤身。”

太医点头,应和着柔宁郡主这句十分有道理的话。

“是本宫疏忽。”淑妃旋即反应过来,摆手吩咐着宫人,“将葡萄酒暂且撤下,换上好的茶水过来。”

“承蒙娘娘挂念。”

“本宫只是偶觉不适,并无大碍,不必兴师动众。”

阮瑟笑意不减,却是不留情面地回绝淑妃的关照,“中秋难得尽兴。”

“若本宫当真有孕,更不能搅扰今日兴致。”

“可若本宫没有遇喜……”

“两位太医都为公主诊过脉,公主还是要自欺欺人,是信不过太医院吗?”

一位是陈安请的,一位是李辛请的,不论阮瑟信与不信,都不能偏说半字。

而今日值守太医院的,也只有这两位太医。

散宴在即,哪怕阮瑟有旁的门道,也再于事无补。

柔宁郡主兀自斟了一盏葡萄酒,笑着朝阮瑟举盏,目露嚣张。

“即便云朝公主信得过他们,老夫也信不过他们的医术。”

殿外忽的传来沈太医中气十足的声音,替阮瑟应下柔宁郡主的质问。

“今日中秋,沈太医进宫怎么也不差人知会一声?”赵修翊扬眉,吩咐小太监扶好沈太医。

“太后娘娘凤体有恙,特诏臣进宫请平安脉。”

沈太医被免了礼数,转而看向并排而站的两个太医,“本想等中秋宴后再为皇上请脉,不想方到殿前就听到他们的妄言,一时失了礼数,还望皇上赐罪。”

扫向面色不明的赵修衍,赵修翊随意扬手,“沈太医言重。您既到了太极宫,不妨也为云朝公主看看。”

沈太医领命,瞪了那两名太医一眼后走向阮瑟所在的席位。

“孟姐姐,今日……”

看着沈太医一脸认真地为阮瑟诊脉,柔宁郡主的心都提了起来,“若是不成要怎么办?”

“他们两个人,再是庸医也不能诊错脉象。”

孟容璎攥紧长袖下的手,美眸始终望向谢家席,片刻不敢疏忽。

如若不成,她只能剑走偏锋,再行试探。

太极宫中的缄默静谧将一盏茶的功夫拉扯得格外煎熬,沈太医缓缓收手,对着阮瑟摇摇头。

懒得再等那两个不成器的太医,沈太医回禀道:“回皇上,云朝公主身子安康,与半月前无异。并无滑脉,亦无小产之象。”

“比起三年前,公主要更为康健,无须多加调理。”

谢夫人闻言看向对面,很是不放心地追问道:“可那两位太医都说瑟瑟有孕……”

“一群不成器的昏医。”

沈太医没有留情,毫不避讳地斥道。

“公主才有两个月的身孕,滑脉时有时无,会诊错也不为奇。”其中一人狡辩道。

“号脉时都能瞧出一个月的身孕,都两个月了你还若隐若现,的确不足为奇。”沈太医幽幽道,“王爷和公主若是不放心,可再请太医前来。”

“本宫自信得过沈太医。”

阮瑟对着赵修衍摇摇头,“只是有孕一话事关重大,还劳烦十日后沈太医再为本宫号一次脉。”

“公主放心。”

沈太医作揖应声。

望着阶下这一场将休的乱局,赵修翊揉捏着眉心,余光侧看向佯装镇定的孟容璎,擡手便要吩咐李辛散筵,待明日朝后再为百官送去些金石玉器、佳酿珍肴,聊慰中秋。

李辛得了吩咐,忍着身上的鞭疼走到阶前,扬声正要传皇帝口谕时,大殿外忽的传来禁军的启禀声,匆惶急促,“启禀皇上,宫外有人敲响登闻鼓,说要为朝臣伸冤。”

离开的步伐骤然一顿,赵修翊回身,“他们所为何人?”

“已故的宋国公,宋知佑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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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改方才的剑拔弩张,太极宫内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朝臣散宴过半,留在恢弘殿中的除却孟谢两家之外,还有奉太后懿旨而留下的楚家。

与先前在金銮殿的对峙相差无几。

越是空旷,便越显得沉闷。

阮瑟回坐到赵修衍身边,一边剥着橘子,一边感受着孟容璎惊而恨恨的目光。

心情颇好地尝着时鲜的瓜果,她不忘犒劳赵修衍,“还如方才一样,你只配合我就好。”

虽然戏台上已经换了人,这折戏亦与她无关,但偶时也需她再添一点柴木,好教这把火更为明烈激荡。

她并不担心孟容璎会如何,只是……

探手与赵修衍十指相扣,阮瑟凝眸看向他,细语柔声,“赵修衍,今晚能不能不要再松开我?”

她本就婉转的音声愈发柔软,又有意被压低放轻,便更似一尾鸿羽,缓缓飞舞转落,投身湖泊,在赵修衍心上眸底漾起更多涟漪。

即便是在三年前,在尚且情好之际,他也鲜少会听到她这般软语轻言,状似相依无间。

不作任何犹豫,赵修衍回握住她的柔荑,珍而重之地应好:“我一定不会再松开你。”

若得天意眷顾、得她恩许,他不想放开的又岂止这一夜。

阮瑟展颜而笑,明媚灿然,落在孟容璎眼中却格外刺目。

也教她本就不安的心思愈发沉重。

孟国公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阮瑟,转而又落回到她身上,面色不霁,压低声音呵斥道:“你究竟让阮瑟抓住了什么把柄?”

话落,他有意无意地看向龙椅之上的男人。

“不可能。”孟容璎会意,却矢口否认,“她在宫中无人,我又向来谨慎。”

李辛前几日莽撞失手,惹了赵修衍不快,被鞭笞了二十鞭,更不会向阮瑟透露内情。

想到阮瑟曾说的知己相伴,她眉心不由一跳,顿时心乱如麻,“只是幌子。”

“他弟弟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