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好梦(1 / 2)

替身悔婚之后 扇景 3634 字 5个月前

第91章好梦

◎“日后都只会是好梦伴你。”◎

灯火阒如,帐幔昏昏,万籁之中只有灯花乍响,时断时续,半掺在低低真切的梦呓当中,更显缥缈。

帐中人眉心紧锁,似是陷入一场无边无垠的长梦中,久久不曾脱身。

偶时溢出她唇畔的呓语昭示着这是一场噩梦。

她的心结。

咫尺之距,几乎不消低头,他就能清楚听到阮瑟的梦呓。

字字不离他,句句皆悲苦。

垂首,赵修衍看向沐浴着遥遥月色的福袋,指尖轻轻摩挲,微微凸显的绣纹划过指腹,平整而细腻。

不似阮瑟眉间褶痕,是他试图抚平数次都不成行的忧愁。

些微苦笑溢出唇畔,他喟叹一息,“缘起不正,缘留不当。方丈所言诚不我欺。”

并不难参悟的八个字,混杂着不可名状的纠结与明悟,骤然惹得谢嘉景面色一变。

斟酒的手不由一抖,烈酒倾洒,似直直扑在烈火上,引得野火更为盛旺。

谢嘉景看向对面人,朦胧月光临照在他身上,半明半昧,“赵修衍,你是要……”

“可你寻了她三年。”

“临近成婚,舍得吗?”

一旦动下这个念头,便只余咫尺天涯,渺渺无痕。

他与赵修衍交好多年,自然是清楚赵修衍这三年都做了什么。

而今阮瑟的态度明显也有所回转。

万状皆似当年景。

这时言弃,无异于功亏一篑。

“舍得。”

西风簌簌,不知卷吹走多少缄默后,院中才终于落下金声玉振的两个字。

赵修衍凤眸清明,直直看向谢嘉景,启言时不知究竟是在劝谏谁人,“与我相比,她更重要,不是吗?”

易地而处,甚至谢嘉景亦是如此。

起身拂落月色投落的满怀冷意,他将酒盏推还向谢嘉景,“你知我知。”

“我知道。”

谢嘉景明晓他的意思,颔首应声,低眸望着平静酒液,心绪早不知飘往何方。

直至赵修衍离开前院,他蓦然长叹一声,望着离开前院的径路,呢喃自语,“可我竟舍不得。”

哪怕明知是错,是纠缠。

是恨海情天,是他踏不过的业火。

“或许吧。”

谢嘉景晃晃悠悠地起身,甫一踏出前院,随从忙上前扶着他,低声问询道:“公子,您还要去燕欢楼吗?”

摆手,他随意抛掷开酒壶,一声清脆的碎瓷声中,传来他不甚清醒的话音。

“回长公主府。”

**

玉芙苑内。

睡意迷蒙间,阮瑟仿佛察觉到有人横抱起她,缓缓迈步。

短暂的腾空与不安后,便是临睡床榻的安稳与惬意。

下意识地舒展身子,轻嗅着熟悉的迦阑香,她含糊启唇,音声中裹挟着浓沉倦意,“赵修衍,这么晚了……”

“你怎么还过来……”

回到玉芙苑后,她闲来无事便弹弄琴弦、填补着古琴谱。

在她迷糊入睡之前,已临近亥时。

而今或已是月上中天。

他竟还要过来。

也不觉路远。

阮瑟不甚清醒地想着。

纷乱芜杂的思绪盘乱在心间,只驱役着她随性而为。

“我不来,怎么知晓你竟伏在几案上入睡?”赵修衍低声打趣着她,凤眸中笑意浅浅。

“既答应过你,不会食言的。”

一手轻拍着她纤薄的后背,他声音低沉,唤起她消褪无多的睡意,哄她入眠,“夜深了,待你明日醒后我们再说旁的事。”

“若你得闲,明日我们去京外马场。”

闻言,阮瑟乍然起了兴致。

正欲睁眼时,眼前明亮不显,满目黯暗,显然是赵修衍遮住了她的目光。

轻轻眨眼,任由睫羽扫过他掌心,阮瑟冁然一笑,回握住他的手腕,“这是你许诺的。”

“不能骗我。”

微若鸿羽的力道,徒惹得赵修衍掌心一阵酥麻意痒,贴在腕间的玉手更是熨热。

稍稍擡离掌心,他低低一笑,“是,本王亲口应下的。”

“断然不会再哄骗你。”

挥灭帐外摇曳不息的灯烛,赵修衍垂首,轻而浅地在她眉心烙下一吻,停留许久后才抽身离开,“安心入睡。”

“日后都只会是好梦伴你。”

倦意本就混沌,阮瑟在将将入睡之际仿佛听到了赵修衍唤她,又多言了好几句话。

只可惜太过困倦,她只听清楚一声“瑟瑟”,旁的话却是半字都没记清。

隐约中含有重来、息州等音词。

仔细分辨不得,她分不清这是幻梦还是真实,探手摸索着抱住男人腰身,复又在他怀中轻蹭几下,嘟囔着应声,“赵修衍……”

“我也是。”

含糊不清的言辞,便连她自己都不知晓再说些什么。

万千奢望与追忆皆为一怔,赵修衍蓦然一僵,未尽的话也戛然而止。

周遭立时陷入缄默,回荡在他耳畔的只余她那句模糊又微哑的“我也是”。

怔神片刻,他笑声低哑,竭力克制着不去吵醒她。

半晌后,阒如帐内才响起一句轻言,“瑟瑟,得你一句,千般足矣。”

**

三日后。

阮瑟坐在铜镜前,任由丹溪为她挽发梳妆。

卧房清寂,就连丹霞也自觉去了小厨房吩咐早膳。

铜镜中的女子香姿玉色,眉如远山晚黛,肤若凝脂,垂落在鬓边的流苏衬得她绝艳昳丽,端得一副美人面。

只朝镜中人浅笑一下,阮瑟悄悄擡手,揉捏着略微有些酸痛的腰身。

前日赵修衍的确没有食言,早起后便带她一同去了京外的马场,重拾骑马、习练射箭。

天地旷远,入目处不再是青瓦白墙、苍郁花木,一呼一息间尽是恣意与畅快。

久违的快意席卷,直直日暮时分她才与赵修衍折返回京。

甚至还期冀着中秋之后再离京前去。

可而今的她却很是审时度势地打消这个念头。

几个月不曾翻身上马,那日又太过放纵,代价便是不可避免的酸痛。

即便昨日赵修衍已经很是细致地为她按揉过腰身。

时轻时重地揉着缓解许多的小腰,阮瑟敛眸,意味不明地轻声问道;“皇兄如何了?”

“宫中万事皆安。”

丹溪对答如流,“只是公主久不回信,主上有些担忧您的近况。”

她的近况……

阮瑟哂笑一声,“本宫无事,只教皇兄安心即可。”

仔细算起来,她已经有近半个月没有再向西陈回递过亲笔信。

不论是她的境况,还是南秦诸事,都是由丹溪执笔过手,差暗卫送回皇都。

而浮现在雍州与荷郡之间的蹊跷……

微叹一声,她眉目间染上几分怅然,“南秦三皇子可有发觉什么?”

“没有。”

“南秦和定朝已然勾结,蓄势待发。三皇子一心都在边陲中事,近日已经安分许多。”

“只是……”丹溪话锋一转,“南秦背后似乎还有人。”

“他们军中的粮草和兵器,好像都更为精良。但奴婢没寻到任何踪迹。”

的确。

如果不是她曾去过荷郡,知晓敬王的深藏不露,断然也浮想不到他身上。

一个手无实权、只顾风花雪月的闲散王爷罢了,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坏心思。

与其费劲心思提防他,不如提防尚有可能的裕王。

但这些话,阮瑟是定然不会提点丹溪的。

眉心愈蹙,她单手托腮,“先盯着三皇子就好。”

“借由定朝余臣的身份许以他好处,稳住南秦,其余诸事皇兄自有定论。”

“至于他的身后人……”

阮瑟话音一顿,擡眸,借着明亮铜镜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丹溪,“多知无益。”

“如果是他布下的、引你深入的局,只会徒生连累。”

得不偿失。

还会让他们彻底成为三皇子手中兵戈,直指西陈和东胤。

裹挟在其中,她已然进退维谷,不想再步入更深寒的冰渊之中,退无可退。

“力所能及才是上上策。”

最后一支发簪落定在阮瑟发髻上,丹溪点点头,应下她的吩咐,退出卧房。

力道甚是轻微的关门声后,阮瑟阖眸,不敢再去端详铜镜中的自己。

积沉住所有纷乱心绪,她放松身子,长长地叹出一息气,像是终于得到片刻的宁静与解脱。

又过了一盏茶,她才扬声唤了丹霞进房,布置早膳。

**

“是我耽搁,让王爷和卫叔叔久等。”

一炷香后,阮瑟才款款行至朱门前,见到不知等候多久的卫鸿与赵修衍。

与往常无异,两个人之间半生不熟,站位更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确切而言,是卫鸿仍不大待见赵修衍。

即便看在她的颜面上也不会多加遮掩,只除却在府外、在宴上。

“不久。”赵修衍闻言回身,径自替她拢好环帔,“去得太早,谢尚书或还不在府上。”

阮瑟一怔,狐疑脱口而出,“今日不是休沐吗?”

“是休沐。”

一面牵好她的柔荑,赵修衍一面解释道:“只是谢尚书今日有事在身,需出府一趟,午前便能回谢家。”

低低“哦”过一声,阮瑟恍然,后知后觉是她想错了。

“父亲私下为人和善,曾也问起过您,卫叔叔不用担心谢家不好相与。”

顺着赵修衍揽着她的力道踏下石阶,阮瑟似是想起什么,继而与卫鸿话着闲聊,“今日更是私事。”

今日小聚,不过是以她为牵引的家宴罢了。

“叔叔知道。”

卫鸿笑得温和,目光却下移,落在赵修衍半揽着自家姑娘的那只手上。

一时他的笑容愈发和善,堪称慈眉善目,“正好本侯也有些许要事想要询问谢尚书。”

“你且先去看望谢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