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残存
◎“我会如她所愿。”◎
那梦境光怪陆离,亦真亦假,即便今时已然梦醒,阮瑟都不敢盖棺定论,言明个中几分虚实。
稍作思量,她摇摇头,“没看清那女子的容貌。”
“只是梦境而已,我只记得你在我身侧,旁的都看不太清楚。”
挽上赵修衍的手臂,她继而添道:“皇上久不选秀,后位空悬。在梦中乍然闻得封后大典的消息,有些惊奇罢了。”
平素孟容璎多与淑妃交好,阖宫上下淑妃又最沐圣恩。
或只是她听得丹溪送回来的音讯,一时有失偏颇。
若将这些不着边际的消息告知赵修衍,还不知会引惹出什么乱子。
抛甩掉这些无用的多思,阮瑟一手拨开珠帘,有意无意地偏移话锋,“赵修衍,等你过几日得闲,我们一同回谢家一趟如何?”
“卫叔叔也随我们同去。”
“三日后?”赵修衍略一思索,推定着时日。
外间食案上佳肴齐全,色鲜味美。
他扶着大梦初醒的阮瑟落座,驾轻就熟地为她布菜,“卫侯既是你的长辈,又是夫人的故友,于情于理,本王和谢家阖该宴请一番。”
“你若在府中觉闷,和卫侯出府闲逛一番也是好事。”
听着他这略显生分的相称,阮瑟停箸,恍觉惊诧,“赵修衍,你之前不是还唤卫叔叔吗?”
怎么这才几日光景,就蓦地改了口?
“卫侯是西陈人,此番又是为通敌叛国的构陷而来。”
赵修衍面不改色,轻笑一声,指腹贴上她侧脸,力道甚微地摩挲着,“我若与卫侯太过熟稔,对他只有弊无利。”
楚家剑走偏锋,生生斩断了所有的生机。
京中世家看似按兵不动,一派安和,暗中却各有盘算。
再者京外也暗流涌动……
他不能再让阮瑟以身犯险。
见阮瑟启唇,似还想再问询些许时,他先行开口,复又为她布菜,笑言道:“瑟瑟,先用晚膳。”
“待晚膳后你再想问什么,我都知会与你。”
对上他温和含笑的目光,阮瑟鸦睫轻眨,压下所有的疑问,点头用膳。
一时间,回荡在外间的只有偶尔轻微的碗筷碰撞声,以及酒液入盏的泠泠淙淙。
徒留缄默萦绕在二人之间,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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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云霞层叠,遮光蔽日,颇有一种疾雨将倾的态势。
夜色低垂时,仰首却只见月明星稀,云消雾散,碧空再是晴朗不过,如洗如濯。
时临中秋,后花园的桂花开得馥郁秾合,阮瑟与赵修衍十指相扣,款步行走在青石路上,扑面而来一阵清而雅的桂花香,顿觉自己也被浸染了一身芳香。
“赵修衍。”
她轻声低唤道,却无下文。
晚膳时她用了不少葡萄酒,醉意氤氲得她面染浅春,美眸流盼,仿若怀着一汪澄明净澈的秋水,惹人沉沦。
也缘着浅薄醉意,冲淡她在席前的诸多困惑。
存留在心上的只有那段借由他人之口转述的往事。
他少年从军,身负军功无数,是最得先帝圣恩的皇子。
亦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即便他还有一位兄长,即便惠妃娘娘并不是中宫皇后。
到底是天意难全,造化弄人。
一时不防,一生相错。
咫尺天涯。
赵修衍闻声轻应道。
久久不曾听到阮瑟继续相问,他垂首,借着皎洁月光看向身侧人,“瑟瑟,还在想卫侯的事?”
“对。”
阮瑟下意识地应声,直至话音落地,她才恍觉方才赵修衍问了什么。
心中不免浮现些许懊恼,她只能将错就错地托住这话,“卫叔叔这两日也差人去过楚家,想见婉颐。”
“可她从未应过,只说不见。”
除却那日在长公主府的一面之缘,她之后再未见过崔婉颐。
仅有的音讯还是卫鸿着人知会她的。
府中有恙,闭门不见,崔婉颐似乎当真要与他们不相往来。
连带着西陈亦不能入她眼。
在大婚之前,她明不是这样的人。
不过几月光景,阮瑟竟无端生出一种白首如新的错觉。
仔细想来,却又是情理之中。
“近日楚家事忙,楚景瑞临行在即,婉颐为他奔波也是寻常。”
“你先前……”
她顿声,微仰起头看向赵修衍。
月色清冷,穿花透叶,临照着他半身,为他镀上一层银霜,更添浓沉的冷隽疏离。
一如往昔初逢,他端坐在正厅席前,擡眼凌威,垂眸苍生。
似此刻花上月,云中霜,徒教人望而生畏,甚至不敢贪看一眼。
偏是他回望向她的那一须臾,柔色明明,不作半点遮掩。
直白而坦率,情衷更是坦然。
万般无言,却又如金声玉振,回音迟迟。
只余心有灵犀的意会流转其中,待人勘破。
想到高瑞的话,阮瑟凝望着他,目色不移,“你应下婉颐的要求,宽饶楚景瑞半月,还敢再和我去谢家。”
“不担心爹娘兴师问罪吗?”
知交成旧怨,谢尚书虽无意倾覆楚家,却不会轻易放过楚家大房。
楚景瑞赫然在列。
缘她应下这桩私事,迁就意味太过明显。
“谢尚书在朝堂沉浮多年,未必看不出本王的意图。”
他紧了紧力道,愈发攥握住她的柔荑,纠正着她话音里的错漏,“瑟瑟,你从未偏帮崔婉颐一句,此事与你无关。”
“不论何人问起,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