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小畜(1 / 2)

替身悔婚之后 扇景 3553 字 5个月前

第68章小畜

◎他好似向来对她用心,更甚以往。◎

“听过。”阮瑟很是顺口地接话。

她一手继续摇弄着拨浪鼓,明是用来哄笑稚儿的小玩意儿,她却拨得尽兴。即便这鼓浪声淹没在鼎沸人声之中,也丝毫不削减坠在她眸底唇畔的笑意。

似是全然未曾留意到赵修衍一瞬阴沉的面色,阮瑟还甚是欣悦地多添一句,说得更为详细,“应当是在两年前的七夕,我听卫二哥哥抚过凤求凰。”

她还不止听过一遍。

确切而言,是她教会卫泽沅弹得那曲凤求凰的。

七夕前半个月,卫泽沅慌里慌张地找她习琴,只为在七月七那日抚给他小师妹听。

他在习文练武上都颇有天赋,在弹琴上就稍显平庸。

时至如今,阮瑟再度回忆起那半个月,只觉得耳朵都要长茧了。

思及此,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落下言简意赅的定论,“唯一就好在他尚且记得琴谱,教人勉强看得出来是个熟手。”

“你对他倒是关心得仔细。”

赵修衍转而与她十指相扣,视线投向无边人潮,“之后如何?”

之后?

摇停波浪鼓,阮瑟微微仰头,穿过五彩斑斓地灯笼明光看向身侧人,笑得轻巧又云淡风轻,“王爷不妨试着猜猜?”

“前些时日翻看母亲的彩笺,她说怀州有家灌香糖很是好吃,好像就在这条长街上。”

不待赵修衍应声,她便兀自岔开话锋,倾身靠近身边人后又挽上他手臂,以作支撑,踮起脚尖费力探出目光,在熙攘喧哗之中找寻那家做灌香糖的小摊。

像是对那家的栗子很有兴趣。

平日里赵修衍的口味都很是规正,不对或甜或酸或辣的任一味道产生偏向,但他知晓阮瑟甚是偏好甜食。

尤其是夏日里的消暑果汤,更是得她盛宠不休,直至入秋后才收敛许多。

甫一闻言,赵修衍会意,回身就要吩咐道:“陈安,你去……”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惹得阮瑟平生好奇,不由得回眸看去。

只一眼,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见身后千人千相,皆是面生,簇拥着他们往前走。

哪里还见得到陈安的半分人影。

“七夕时行人太多,陈安或是被人潮冲散了。”阮瑟好心为陈安辩驳道。

既定在七夕时节出门游逛,临行长街的不是三五成群的姑娘家,便是情投意合、彼此心悦的男女,都是成双成对地结伴而行。

陈安独身一人,总不好搅扰旁人、从中穿过。

一来二去地绕行,迷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往来行人只多不少,催促着他们向前。

阮瑟摇晃几下牵着赵修衍的手,“灌香糖而已,我们又不着急回京,改日再过来也一样。”

“今日人多,找寻起来本就麻烦许多。”

一面挽着他、顺从人潮方向而行,她一面看向不远处的小摊,“来日方长,我们总归还有时日。”

闻声未置一词,赵修衍紧了紧力道,愈发牵紧她的柔荑,顺步去往前方稍显人少的位置。

怀州百姓都很是热情,亦喜欢这等热闹不下的景象,沿街除却有贩卖各式物什的小摊、抚琴求应的公子,还有不少杂耍、巷馆口技等半掺其中。

每每遇到口技、皮影戏这等热闹的艺演,阮瑟便会看到不少伫立在四周、热烈高呼的百姓,不停地鼓掌吆喝,为这份本就不凡的盛景再添几分烟火气息。

穿行过大半段长街,逐渐行至人潮松散之地,阮瑟立时觉得周身松弛许多,不由得长舒一口气,“王爷之后还要出城吗?”

离府之前,赵修衍简言两句,只说要带她去城外过七夕。

最先来的却是这条最为欢闹的长街。

方才他们路经皮影戏时,稍稍驻足观赏过片刻。

城外不远,可这个时辰再出去,打道回府时只怕已经月上中天。

“尚未到时辰,还不着急。”

赵修衍轻摸着她的发顶,一边环视着四周,像是在观察什么一般。

阮瑟不解,顺着他的目光,同是在周遭环顾一圈。

入目处不是三五成伴、与他们互不相识的小姐公子,便是沿街推摊的小贩,并无面熟的人,更无可疑之人。

侧目,她蓦然问道:“王爷是看到熟人了吗?”

“没有。”

落罢甚是笃定的二字真言,赵修衍似是终于有所选定,缄默不语地牵着阮瑟走到一处扔算周易命数的卦摊旁。

她顿生一种很是神秘的错觉。

“瑟瑟,你且先在这里,尽量不要走太远。”

赵修衍临近她,俯身垂首在她眉心处烙下一枚触之即离的浅吻,低醉如沉的话音随之回响在阮瑟耳畔,“等我回来。”

万没料到他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同她如此亲昵,阮瑟稍一怔神,还未来得及回握住他细问一番时,男人便兀自折身,重回到拥挤人潮之中。

又不知去往何处,所为何事。

掌心与眉心相贴,恰是落在赵修衍浅啄过的地方。

明是短暂如朝露的一吻,却仍有酥麻之感残留其上,熨热手心,经久不歇。

她缓缓掀起眼帘,望着男人迈有坚定的步履,背影挺阔直挺,一如往昔多少年。

心下隐隐有所揣测,阮瑟桃花眼半阖,千缕思绪逐渐交织成一味百味杂陈、晦暗难言的苦药,流喉入心时又汇作它物,惹得诸般从前复现,挥之不去。

彩灯照昼,描摹着男人归于模糊一瞥的身影。

垂落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地紧攥成拳,修剪得宜的指甲方触到手心,阮瑟忽听到一声和蔼亲近的话音,游离诸天之外的神思立时重返清明。

她回神,有些迟疑地问向不远处的老妪,“婆婆,方才是您在唤我吗?”

老妪点头,甚是友善地朝她招招手,重又问过一遍方才的问题,“方才那位,是姑娘你的丈夫吗?”

阮瑟迟迟迈步,摇头,一语否认道:“不是。”

目光下落,她清楚看到面前小摊上摆放着不少东西。

签文、铜钱、祈福所用的香袋、甚至还有些许专为辟邪的小物件。

林林总总,很是齐全。

面前这位婆婆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她抿唇,多添一句,“只是有婚约在身罢了。”

婆婆了然,邀阮瑟坐在她身侧,又低声问询她一句介不介意经占一卦。

阮瑟摇头。

而后就坐在婆婆身侧,垂目看着她抛掷问卦,六次之后,卦象落定。

是为小畜卦。

阮瑟是通懂几分周易的,甫一见到卦象,她倾时陷入缄默当中。

不论落到那一方,这一卦确实是她而今的写照。

牵复才吉,然她如今身处东胤,西陈已不是她想回便能回去的地方。

夫妻反目,尽管赐婚圣旨已下,可大婚不会成行,她和赵修衍的确是貌合神离,舆说辐离。

“世间万般诸象,姑娘是经浴火重生之人,最应当关照自己才是。”那婆婆面色如常,不染丝毫惊诧。

她复上阮瑟的手,宽慰似的轻拍几下,“这份姻缘,既能困住你,又不该囿你至此。”

诸般心乱,皆是她自己有愧又有歉。

这场愧意不结于姻缘,却又避无可避地落在上面,教她轻易难以挣脱。

“若你实在不愿,而下便是及时止损的好时机。”

“如若不成行,姑娘也该有所积蓄,回看后路,万莫轻易言勇。”

身为局中人,她既是谋局者,亦是旁人手中的棋子,哪里能安得一份全身而退。

恰如丹溪从前一语:行则将半,无法半途言弃。

周身仿佛万籁俱寂,阮瑟沉思片刻,朝婆婆点点头,“我知道该如何了。”

“谢过婆婆今日的指点。”

言简意赅的话,蓦然点明她所有的方向。

有些事的确不能再耽搁下去。

婆婆笑得和蔼可亲,摆摆手,“这是今日老身与姑娘你的缘分,不必言谢。”

“你且只听自己的心,万般行事不必有愧。”

恳切点头应下婆婆的话,阮瑟不顾她再三的推脱反对、添留下卜卦问事的银两,起身离开。

赵修衍尚且未归,念着他之前的叮嘱,阮瑟并未走远,只在附近闲逛几步,偶尔伫立在小摊前挑选一两件合心合宜的小物什。

今日七夕,她孤身一人反复游逛着,加之她挽得并不是妇人髻,鬓边亦没有簪着扶桑花的钗饰,徒教旁人以为她是尚未定亲的姑娘。

其间甚至有将将及冠的男子上前,很是礼貌地夸赞她几句,同她话着闲聊。

末了不忘询问一句她是哪家的小姐。

或是鲜少与女子相聊,他的言辞中满是淳朴与真挚,有些盼切地等待她的回答。

阮瑟心中忽生一股很是不可名状的滋味,但又不得不破碎他的美好愿景。

一声道谢与道歉后,她摇摇头,“我已有婚约在身。属实不能应下公子所问,还望公子早日觅得良缘,喜结连理。”

或是时机正巧,她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响起赵修衍的轻唤,“瑟瑟。”

“有看中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朝那男子歉意颔首,阮瑟回身,微微提起裙摆,款步向赵修衍而去。

仿佛只走了短暂的两三步,她便行至男人面前,扑面而来的是一道很是香甜清腻、泛着热气,又引得人馋涎大起的味道。

几乎只一瞬,阮瑟就明了赵修衍方才去做了什么。

先前的想法乍然得到证实,她冁然一笑,按捺住心头的晦涩嘲弄与动容,复又敛眸,“你方才,怎么还真的去买灌香糖了?”

“七夕时人这么多,今晚不成,我们明日还能再来。”

总归那家做灌香糖的铺子不会自己跑掉。

“你今夜想吃。”赵修衍眸中酝着浓沉笑意,尽是对她的偏袒与宠溺。

将尚且熨着热意的灌香糖递给阮瑟,他复又从袖中拿出一支步摇,不由分说地簪到她鬓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