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挑明(1 / 2)

替身悔婚之后 扇景 3458 字 5个月前

第51章挑明

◎“万般皆无法更改你的欺瞒与哄骗。”◎

阮瑟不曾擡眸,兀自用着午膳,闻言很是不赞同地反驳道:“三哥哥,你是王爷麾下的将军,我又是西陈的公主,入不得王爷的眼。”

“哪里有人需要劳得王爷大驾?”

瞥向已经被谢嘉晟用过好几口的桂花酒酿圆子,她夹了一块烤炙好的羊肉,不紧不慢甚是优雅地尝着,“更何况一碗再寻常不过的酒酿圆子罢了,算得什么殷勤?”

再寻常不过的一碗吃食,市井街巷中处处可见,着实难以让人心生新鲜。

谢嘉晟煞有其事地点头,应声附和,“的确,尝起来也没什么不同。”

除却圆子大了些,里面还裹着一层桂花蜜,入口更是甜腻,其余的都别无二致。

他向来不贪味甜的粥羹糕点,因而只用了三两勺便搁置一旁,再不问津。

瞧见阮瑟喜欢炙羊排,谢嘉晟本着弥补和照顾妹妹的心思,忍不住又往她盘碟中夹了不少。

放下筷箸后,他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尚且还在厢房中的雍王殿下。

那个只口出一句便沉入缄默当中的男人。

毕竟赵修衍还是王爷,位高权重,身份尊贵。除却例行在军中的切磋外,谢嘉晟也不能太过得罪忽视他。

正要同男人寒暄往来几句、聊表尊重时,他甫一掀起眼帘就看到男人已经驾轻就熟地落座于阮瑟身边,一尺稍多的距离,简直为赵修衍提供了得天独厚的优势与亲近。

支颐垂眸,仿若再温情不过地注视着阮瑟。

周遭万物皆为褪色,甚显多余。

谢嘉晟嘴角一抽,扬高声音咳嗽着,“我这妹妹尚未许以婚嫁,还是清清白白的小姑娘,王爷素日里最是最终仪养,这般盯着我妹妹未免太过不妥。”

“有失王爷身份。”

他心里不住编排淬骂着赵修衍,真正经由斟酌过后的话却要含蓄许多。

即便仍旧话锋如刃,称不上多委婉,更似一种不掺善意的提醒。

“本王记得不错,当年的赐婚圣旨仍供奉在谢家宗祠。”没分给他半点眼色,赵修衍寻出难得的好心与耐心,“谢小将军常年镇守柳山关,忘记也是寻常。”

圣旨仍在,宫中意思不改。

只要阮瑟回到谢家,仍旧是皇上亲封的雍王正妃。

义正言辞又理直气壮。

看得谢嘉晟不由得握紧手中的筷子,恨不能换成一柄训练新兵时用的长枪,恨不能此时不在客栈而是在校场。

这样他就又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找赵修衍切磋一场。

明是他辜负在先,如今又来佯装什么情比岳海,不动不移。

垂眼看向依旧品尝着菜肴的阮瑟,姣好清丽的容颜上尽是平静与淡然,像一株屹立水面上的风荷,独自醒绽又开落,不为风霜所摇晃。

更将赵修衍视为无物。

谢嘉晟蓦然安心,鬼使神差地唤来小二,撤掉那碗平平无奇的桂花酒酿圆子,“我的确许久不回上京,不如王爷对上京熟悉,竟然还以为谁家姑娘喜欢用甜到腻味的酒酿圆子。”

朝朝不改的陈旧手段,了无新奇与心意。

似又想到什么,他恍然一声,把筷箸放回筷枕上。轻而透的一声触碰,惹得阮瑟不觉擡眼看向他,澄明眸色中半掺着迷惑,生动又充盈着灵气,似是在问询着他到底想说什么。

索性谢嘉晟并未教她等得太久。

“想来雍王殿下也是贵人多忘事,瑟瑟如今贵为西陈公主,当年离京之时她亦留下过书信。”谢嘉晟看着赵修衍微沉厉人的面色,说得好不畏惧,“不论那道圣旨在与不在,谢家可都交不出来人。”

阮瑟:“……”

她不就是进客栈的时候,提过两句那封断绝往来的书信吗?

当时他还是满脸的不赞同,恨不得让她立马反悔再改口,唤他一声三哥哥,认下谢家养女这个旧身份。怎么如今这人还要明里暗里地再复述一遍她的话?

伤敌一千,连带着她也要占十中一二。

虽然他的话的确属实,但她未免太无辜。

无奈之下,阮瑟点头应和道:“答婚书已毁,即便那圣旨完好无损也无济于事。”

既是皇上赐婚,婚书亦是由宫中所制。

通婚书与答婚书出自同一份特制的纸张,其上盖有凤印,正居两张婚书中间,分割开后各占一半,拼合在一起后才算完好。

她当时特意叮嘱过那两名暗卫,撕毁答婚书时要一并将那半枚凤印的痕迹都撕得干净粉碎。

无法复原如初。

“今日与谢小将军初初见面,我还未送过见面礼。”

自赵修衍进到厢房后,阮瑟从未施舍给他一个眼神,而今也不想再有意无意地绕着他闲聊,干脆话锋一转,绕到旁的事上。

她起身寻出一枚难得一见又剔透无暇的紫玉,正欲转身之际,余光又瞥到那只熟悉的、通体莹润净白的瓷瓶,犹豫的须臾之间,瓷瓶便已离开妆匣,转易他手。

“都是从前皇兄赏赐的东西,相见匆忙,了了心意,还望将军不嫌。”

有意无意间,阮瑟伸出葱白纤长的手指,在瓷瓶顶端轻叩两下,“这药也是皇兄临行前赠予我的,听说是愈伤止痛的奇药,谢将军常年镇守柳山关,此药恰是适合。”

在她不曾注意留目放心的一旁,赵修衍的面色愈发沉沉,听着阮瑟分外关切的叮嘱,盯着那只分外熟悉的瓷瓶,目光晦暗难明。

甚至觉得那两件物什、那个人都有些刺目。

谢嘉晟浑然不觉,没有再执着地纠正阮瑟,反而很是顺承地接受阮瑟的好意。

今日不是休沐,军中仍有不少事务在等着他,午膳过后他便告辞,与阮瑟约定好明日再来送行。

食案上的菜肴亦被人撤下,望着尚且半敞的门扉,阮瑟平静的眼波流过赵修衍身上,“午膳已过,王爷也该离开了。”

“那碗桂花酒酿圆子,我记得从前……”

赵修衍半步未动,问着不着边际、更不甚重要的问题。

他向来鲜少追问缘由,追忆旧事。

或深或浅,盘根错节,但已既定的事态,叩门求果才是上策,因由便显得苍白无力。

可那碗被她亲手推出去的桂花圆子,却不是如此。

冥冥之中,在他叩响遥遥尽头的木门时,门扉轻启,半缕天光顺着一指宽的罅隙临照在他眼中,教他得以窥探其中一景——

枯木凋零,片叶无存,便连石阶上的浸润青苔都充斥着衰败与惨白。

似是预兆,更似命局的终途。

阮瑟挣脱他的手,“从前是我愿意吃,如今不愿意。但凭心情而已。”

酒酿圆子随处可见,算不得什么稀罕甜食。

她曾贪恋的不过是裹挟其中的心意。

既是镜花水月,又如何能再得她一眼青睐。

“替代一事……”

“当年我远在边关,母妃为了与沈太后一争高低,借由傅家与孟家联姻。”不多时,原本一片寂静的厢房内倏然响起男人的话音。

缓慢而渺远,隔着不知多少年岁回响往昔种种,还她一片澄明因缘。

阮瑟不由得止住步伐,却未回身。

徒然立在原地,与他僵持不休。

“傅家送了刚及笄的姑娘嫁去孟家,成了国公府的傅姨娘。”

“而孟家,意欲让孟容璎嫁与本王为妻。”

他母妃与沈太后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自幼相互照应,关系甚好。

及笄后恰逢宫中选秀,一同得了先皇青睐,入宫封妃,鲜少会因为争风吃醋而闹得不甚愉快。

不想最后她们二人的确没有因为男人而无情翻脸,而是因为储君之位,费尽心思又用尽手段。

汲汲营营,无止无休。

直至尘埃落定之时,她也香消玉殒。

“孟容璎所言的定亲,是在那时。”

“恰逢云家造反、西陈起兵,我鲜少打听理会上京的事。定亲一事,只偷换八字,婚书不成,庚帖未下,下聘更是无从谈起。”

追忆着那段不算太过深刻的旧事,赵修衍屈指,轻叩在瓷质的杯盏壁上,言简意赅,不蔓不枝。

平淡到像是在谈论旁人的过往。

他半侧过身,擡起眼帘看向阮瑟。

流金璀璨的天光侧照在她挺秀绰约的身子,正红色常服愈发瑰丽夺目,衬得她愈发皙白姣然,如远伫在无际云端的仙子,倏尔摇落红尘。

周身仍旧清冷高华,不动悲欢。

似走到曲终之际,他停手,转而扶住杯盏,稍作搁止,“再后来,我重伤昏迷半年,孟家悔婚,孟容璎嫁给宋国公。”

“少时尚在京城,皇兄唤我随他赴宴,偶尔见过孟容璎一两面,仅此而已。”

“母妃曾命人捎去边关的书信中亦有她的一两封,我从未看过,更不曾与她相处生情。”

宽袖遮掩之下的纤白手指轻轻转动摩挲着玉镯,阮瑟莞尔回身,目光与那日接风宴上的她一致无二,居高临下地看着赵修衍,轻巧反问。

“所以……王爷是想证明你与宋国公夫人之间的清清白白,还是想说您对我情真意切?”

“我只不过是与宋国公夫人最为神似的那个人……罢了。”双手叠放在身前,她笑得随意,上前两步后俯身,与他平视相对。

咫尺之距,迦阑香的味道愈发明显。

她的余光清楚看到男人饱满的结喉不可抑制地上下滑动,甚是有趣。

美眸中笑意流转,如初冬只漂浮在湖面上的碎冰,经由天光折照出明媚浮光。

赵修衍下意识地攥住她手腕,力道轻微,不敢弄疼她;而后他有些艰涩地开口,“瑟瑟……”

“你从来都不与她神似。”

“本王当初起意带你到上京,只是想试探。”

长痛不如短痛,借此时机,他紧了紧力道,另一只手似有若无地游离在阮瑟腰外,“当年孟容璎改嫁,与宋国公琴瑟和鸣。宋国公战死半年后,她就……”

“本王初初见你,确实是因为你与她容貌相似,但之后才发觉……”

阮瑟并不急切地抽回手,闻言还露出几分恍然,托住他未尽的话,“发觉我与她从不相似是吗?”

“不是情感上的转移与替代,我只是你好奇心之下的试探。”

曾数次借酒入醉,神思恍然又游离,她无端又无法抑制地沉湎其中,抽丝剥茧着在清醒之际从不探头而出的繁杂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