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亲耳(1 / 2)

替身悔婚之后 扇景 5888 字 5个月前

第33章亲耳

◎“阮瑟是最神似我的那个人,不是吗?”◎

尽管阮瑟已经是雍王侧妃,可去岁雍王接她入京时并未大肆开办筵席;当时新帝尚且在临川行宫,无法观礼,更无圣旨入京。

彼时简朴,阮瑟雍王侧妃之名是自然而然在上京城中传开的,直至冬至宴上彻底落定。

即便今日她被谢家收养为养女,新帝也无需特意为她和赵修衍赐婚。

个中种种皆是过往,便只剩下最后一桩可能。

今日前来谢家观礼赴宴的都是有名有姓的朝臣和世家中人,各个都很是精明,更会从三言两语中揣摩圣意,此刻只需听李辛一句话,便已能猜出十之八九。

在李辛与谢尚书寒暄之际,往来赴宴的男宾女眷就已自觉为阮瑟和赵修衍让出上前领旨的路,齐齐收住所有惊诧讶然,沉默寂静,又在李辛准备宣读圣旨的那一刻跪地听旨。

“明仁三年二月十五,特奉圣意,谢家六小姐阮瑟,端丽明姝,温文知礼,沉雅善达,赐封为雍王正妃,于四月初六完婚。奉状以闻,伏听敕旨。”

赵修衍对此早有所预料,闻旨不慌不忙、分外从容地扶直阮瑟腰身,起接圣旨,“臣弟领旨,谢皇兄赐婚。”

明黄绢旨的制书交递到赵修衍手上,李辛笑眯眯地道:“皇上还说,不用王爷和娘娘进宫谢旨,成亲之日匆忙,皇上还等着喝王爷和娘娘的茶。”

先皇和惠妃娘娘仙逝,婚后敬茶自然只能敬给沈太后这个长辈。

但显然赵修翊非要“横生枝节”,断了沈太后的刁难。

“劳烦李公公代本王谢过皇兄好意。”

“王爷见外。”李辛连忙承让,挥手让身后宫人将东西呈上来,“皇上听闻谢家收认养女这桩好事,特意开了私库挑选些好物什,赏赐给娘娘。”

“等王爷和娘娘大婚之际,皇上再新添彩头。”

阮瑟应声,先行接过李辛递上前的鎏金拜帖,莞尔笑道:“承蒙皇上厚爱,妾与王爷日后再进宫谢过皇上恩典赏赐。”

“娘娘客气了。”

“金銮殿还需人伺候,奴才先行告退,不搅扰王爷和娘娘兴致了。”

李辛言罢,又同谢尚书说过三两句告辞后,便带着一众宫人折返回宫。

谢夫人见状朝身后看了一眼,嬷嬷会意,迎上前送李辛离府时特意抓了一把成块的金子,塞到李辛手中,意思不言而喻。

谢家认亲本就是大事,加之今日皇帝又命人前来锦上添花,更是不作遮掩地表露宫中对雍王及阮瑟的重视。

况且方才他们都听得清楚,阮瑟是以谢家六小姐的身份赐封为雍王正妃,嫁入雍王府。

而非是由侧妃擡为正妃。

只一声名讳上的差别,其中却大有门道。

日后一个不慎便会得罪雍王。

在座的男宾女眷心下霎时有数,看向阮瑟的目光都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席间开宴后,再无人敢唤阮瑟一声侧妃娘娘。

大半座上京城的朝臣世家今日都来谢家观礼赴宴,开宴数十席,觥筹交错,皆是向谢家人道喜。

除却谢尚书外,谢家二爷、四爷与五爷同在席间,或寒暄或致意。

女眷自有谢夫人以及谢家妯娌接待。

柔宁郡主亦在席间,仍旧未与长公主同坐一席,而是再度和孟容璎邻坐,似是姐妹情深至极。

“表兄对阮瑟还真是舍得。”柔宁郡主夹了一筷松鼠桂鱼,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谢家养女,我就平白多了这么一个堂姐。”

虽然阮瑟在谢家被称为六小姐,但实际上她比身为谢三小姐的谢嘉筠还要年长一岁。

柔宁郡主尚未及笄,自然也得唤阮瑟一声堂姐。

等四月她与雍王成亲之后,便需称得一句雍王妃。

明明去岁冬至宴时,阮瑟不过一介孤女,哪怕身负雍王表兄的偏宠,她仍旧是柔宁可随意针对磋磨的平民女子。

就算过分冒昧,也不过只得母亲和雍王一句训斥,轻轻揭过便是。

眼下不过月余,阮瑟摇身一变成为谢家养女,记名在谢尚书和谢夫人膝下,受着谢家庇护。

长公主驸马是谢家老太爷的嫡次子,柔宁郡主还需称谢尚书一声大伯。

除却宫中长辈,柔宁自幼就只怕谢尚书这位大伯。每逢谢家家宴,她都要安分不少,半点不敢在谢尚书面前矫柔造次。

可如今阮瑟偏就记在她大伯名下。

还有那道圣旨,何时宣旨不好,偏要选在今日。

上京城勋贵世家尽在,陪阮瑟一道奉听圣旨。即便不用听街头巷尾的轶闻,全上京也知晓阮瑟被封为雍王正妃,择日完婚。

皇恩浩荡、声势浩大,京中鲜有人能及。

风头尽数落到阮瑟身上,羡煞整座上京城。

柔宁越往细处想,便越是不甘心。

更是想不明白,阮瑟为何能独得她雍王表兄的偏宠与厚爱。

不过是个以色侍人、依草附木的女子罢了。

除此之外又有哪点出众,堪与上京贵女相媲美。

孟容璎侧耳听着柔宁郡主不停歇但又不敢太大声的絮叨,不由好笑,“你平日里与阮瑟交集不多,她也从未招惹过你,嫁的更不是你的心上人,你怎么这么恨她。”

和柔宁郡主相识十数载,孟容璎很是清楚她的性子。

见不得不如她的人比她好,夺去原本属于她的物什。

即便这东西一开始便不是柔宁的,甚至与她无关,可就会莫名其妙的成为她的心头刺。

无甚用处的小女孩心性。

只恨不得全天下的享乐都是她的。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柔宁郡主看着眼前满桌的珍馐都觉无味,心头一股野火燎原蔓延,烧得她愈发烦躁,食不下咽,“娘之前还为了她训斥我,还有雍王表兄。”

她怨念徒生,似是在为谁打抱不平,“他明明不喜欢阮瑟,却还要立她为正妃。”

“平白错失好时机。”

本就是没沾过风月的姑娘,偏要头头是道地剖析,惹人啼笑皆非。

所幸柔宁清楚这是在谢家,即便阮瑟和雍王去了宗祠供放圣旨,可谢夫人和长公主还在不远处,她编排阮瑟时还知晓压低声音,不教除她们二人之外的人听见。

不然孟容璎当真是要被她弄得无地自厝。

“你怎么知道雍王殿下不喜欢阮瑟。”孟容璎尝着仙人脔,睨向柔宁,饶有兴致地问答。

“本来就是。”柔宁郡主擡眼悄悄打量着孟容璎,倾身靠近后小声嘀咕着,“即便皇上不让说,可上京城谁人瞧不出来,阮瑟明明同你从前长得一模一样。”

“依我看,表兄明明就是对你旧情难忘,才特意寻了阮瑟想让你吃味,好去寻他。”

“宋国公从前是他麾下的将军,刚又逝世没几年,他不能趁人之危,便只能寻出和你长得相似的人,暗示你。”

柔宁郡主分析得有条有理,越说她便越是笃定,仿若已经认定事实便是如此,“之前那位挽莺,眉目间也有一两分神似。”

“……”

孟容璎听着她的荒唐言,神色愈发古怪,“你当真是这样觉得的?”

“那当然。”柔宁郡主重重点头,“表兄那性子,若不是钟意你,当年怎么会同意与你交换八字,险近定亲。”

“可惜天不遂人愿。”

论及当年内情,孟容璎一笑,并未反驳。

可经由柔宁郡主这么一次胡口乱言,她心里原本几近成型的试探愈发完善。

一旁,见孟容璎笑而不应,柔宁郡主以为她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了,压下心头的雀跃,柔宁复又添道:“孟姐姐,你这么好,可不能输给阮瑟。”

“若你能成为雍王妃……”

那她可就是要被困在永燕宫,不知何时才能得见殿外天光了。

孟容璎心下有数,愈发懒得理会柔宁郡主不着边际的话。

但看在她方才提点三两句的情分上,孟容璎莞尔,擡袖为柔宁舀了一小碗的乳酿鱼,“好了,这话你可万不能教旁人听见。”

“不小心传入宫中,便连长公主都难以替你求情。”

似是怕威慑不够,孟容璎又多添一句,“别忘了去岁腊月时,你在道观待得那一个月。”

那还是冬至宴时,赵修衍罚她对阮瑟出言不逊的惩处。

甫一想起那一个月的昏天黑地,柔宁像是蓦然枯萎的花,唉声叹气中又夹杂着恨恨,“多谢孟姐姐提醒,我知道了。”

**

谢家开宴后,阮瑟便和谢家族中的长辈一同去了祠堂,将赐婚的圣旨放入壁柜的托架上,好日日受着谢家香火的供奉,以慰圣眷皇恩。

赵修衍等候在谢家宗祠外,直至阮瑟出来后,他上前三两步,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同谢家长辈颔首致意后离开。

顾及到赵修衍的身份,谢家特意又在琳琅阁开了小厨,单独为他和阮瑟备下一席午膳。

珍膳比前院的筵席更为上乘,美酒旁置,另还备下些易克化的点心。

清晨阮瑟起得要比平日早半个时辰,加之谢家认亲礼繁琐,她时时绷紧神思不敢有分毫错处,太过耗心劳力。

即使她用过早膳,此时也有些饥肠辘辘。

赵修衍熟练地为她布菜,没有半点食不言的自觉,“明早我们再回王府?”

“好。”

“可你明日不是上朝吗?同我一道回去,怕是要耽搁了。”

舀好一碗乳酿鱼放到他面前,阮瑟继续尝着松鼠桂鱼,“毕竟早朝耽误不得,我之后乘谢家的马车再回去也来得及。”

她顺道还能去燕欢楼见见如鸢。

不疾不徐地谈半日的闲聊,比匆忙回府再出来要惬意许多。

“方才李公公都复述过皇兄的意思,让本王这段时日安心准备成亲的事,不必一直往宫中奔波。”

“成婚要紧。”

赵修衍格外好心地重复道李辛的话,眼眸中的温度却在此刻沉了下来,像是融入不见天日的寒潭渊底,处处泛着冷意,又被一层寡薄的温柔所遮掩着,不教旁人察觉分毫。

“从温泉行宫回京后,还不到一个月,你又要懒朝怠政,也不怕御史大夫知晓了弹劾你。”

阮瑟用得半饱,撚着玉露团小口尝着,笑着调侃他,“可别到最后,连带着我也被说成是红颜祸水。”

“他们不敢。”

赵修衍发觉她是愈发大胆,轻笑着并指揉捏她的耳垂,“圣旨是皇兄朱笔写的,口谕也是他让李辛转述的,今日不少文臣武将齐在谢家,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不敢上折弹劾本王。”

既是皇帝亲口所言,御史即便想寻他身上的麻烦,也不会在这桩事上动心思。

不能如愿,反倒会是得不偿失。

言及圣旨,阮瑟忽又想起来一事,半是支颐,她在赵修衍胸前轻戳着,开始盘问,“你何时入宫请的圣旨,竟一点风声都不透给我。”

今日认亲礼上所有事她心中都有数,唯独赐婚这件事,意外且突然,没有半点迹象可寻。

若不是赵修衍扶着她起身,阮瑟还不知自己要回想多久才能回神。

李辛走后阮瑟打量过谢尚书和谢夫人,显然他们夫妻二人对这件事同感到意外,明显不在预计之中。

“瑟瑟怎么聪明,不妨试着猜猜。”赵修衍停箸,握住阮瑟的手,含笑问道。

阮瑟没好气地睨他一眼,施施然收回手,毫不留情地拒绝着,“我才不猜,你不说就算了。”

三言两句让赵修衍执箸继续用膳,她净过手后拿过一旁的鎏金邀帖。

正是李辛递过来的那张。

邀帖异常华美,流光溢彩,甚至还雕刻有镂空的宫殿缩影。

落字尽是金墨,游云惊龙,丰筋多力。

是同时写给她和赵修衍的邀帖。

三月三、上巳节、临川行宫……

“往年的上巳节都是在临川行宫?”阮瑟见赵修衍停箸,这才出言问道。

她还以为上京从没有上巳节。

不料竟安排在临川行宫,邀帖还如此华丽,一看便出自宫中能工巧匠之手,备下良久。

“不全是。”赵修衍净手,“有时就在宫中,有时会在京郊南的青萍湖,临川行宫倒是头一次。”

他对此并不意外,“每年都是沈太后折腾,左右都与我无关。”

“倒是今年,去时多加小心。”

上巳节多是女眷祓禊游玩,他多是留在金銮殿,鲜少出面。

今年有阮瑟在他身侧,与往年也大不相同。

难保沈太后不会有所针对。

“嗯,我知道。”阮瑟又不愚钝,知道沈太后从不喜她,自然不会怀揣着一颗妄图感化天下的心去讨好沈太后。

吃力不讨好,平白教人看一出笑话。

“到时我就跟在你和娘身边。”

随手放下邀帖,阮瑟挽住赵修衍的手臂,“四月初成婚,三月还要去行宫,会不会太着急了?”

她记得清楚,四月不知何时还要去泰山祭祖。

而三月底,崔婉颐也要启程回西陈。

在这之前,她还需将母亲留给她的一切东西都托付给崔婉颐,让她带给卫侯。

故人已逝,她为了自己辜负母亲遗愿,不能与卫侯相见;她便只能做到如此地步,将母亲留下的所有归还给他。

包括那架古琴……

阮瑟阖眸,无端喟叹一声。

哪怕她再不舍,得失相量,只能甘于如此。

“什么事烦心?”赵修衍听见她一息长叹,垂首又见她蹙眉,不禁擡手替她抚平眉心,“你才十六岁,整日唉声叹气对身子不好。”

知她是担心他身体,赵修衍了然一笑,宽慰道:“本王无事,从前在军中不眠不休几日后还要出兵部署,比如今累倦许多。”

“婚事和行宫那边我自有安排,不必忧心我。”

“好。”

赵修衍既然递了借口过来,阮瑟清楚眼下境地,自然不会自乱阵脚、不打自招,她顺承着赵修衍的话应下,“王爷也多注意身体,别再受伤了。”

只“嗯”一声,赵修衍低头,在她眉心浅啄,愈发拥紧她腰肢。

目光在触及那张鎏金邀帖时逐渐沉沉,心绪晦暗不明。

大张旗鼓又不动声色。

金銮殿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

翌日,缘着赵修衍没去上朝,一副完全不在意更不着急的模样,直至在谢家陪谢夫人用罢早膳后,阮瑟才和赵修衍乘着马车回到雍王府。

如此一来,阮瑟想顺路去燕欢楼见如鸢一面的计划也只能付水东流。

回府后,赵修衍仍旧一路同她去往玉芙苑。

“你不去书房吗?”阮瑟看着始终与他同行,仿佛已经开始不务正业的赵修衍,迷惑问道。

这人平日里忙得不眠不休,连能同她一道用晚膳都是紧赶慢赶才能得来的空闲;这两日他偏像赋闲在家的人一样,成日里都陪在她身边。

“不着急,陈安和高瑞会先行打点一些。”

赵修衍半搂半抱着她,“等去玉芙苑看过一眼后,我再回前院也不迟。”

玉芙苑能有什么好看的……

他又不是没去过。

阮瑟低声嘀咕道,可赵修衍笃定如此,她也只能由着他意思,一同先回玉芙苑。

苑内如常,春花三三两两地开着,为早春多添一抹诗情画意。

卧房内也如常,同阮瑟前日离府时一致无二,陈列不多不少,恰都在原位。

赵修衍鲜少会去她书房,书房里更无蹊跷,青案上笔墨亦干涸,显然已有两三日未得光顾。

在苑内屋中仔仔细细查看过一圈的阮瑟,并未发现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所以……赵修衍到底为什么非要来玉芙苑走一趟?

阮瑟怀着奇怪迟疑的目光,不断打量着跟随在她身边的男人,“赵修衍,你是不是有背着我悄悄安排了什么?”

去岁还好,今年已经有过好几次这样的事。

不论是在敬王别院,还是前些时日她的生辰,延及今日这道蓦然而降的圣旨,阮瑟已经逐渐习惯他这样悄然而又意外的行事作风——

这种可能在他眼中被看作是一种惊喜和温情的做派。

可他留下半句悬念,教她左翻右寻的行径实在恶劣。

遑论他就始终站在她身侧,看着她好奇。

更烦人了。

见阮瑟一副好奇又提防的模样,赵修衍不由垂首低笑,很是善意且好心地为她答疑解惑,“什么都没有,本王只是送你回来而已。”

阮瑟:“……”

一口气顿时哽在她喉间不上不下,格外难受。

她没忍住狠狠瞪了赵修衍一眼,如同炸毛的幼猫,“今晚你也睡在前院算了,别回玉芙苑,我要插好门闩。”

言罢,她转身就欲离开。

赵修衍赶忙拉住她手腕,从身后拥住她,好言哄道:“你我都还没回府,他们怎么敢把东西送过来。”

“现下的确是什么都没有。”

“放开。”

“别动手动脚的,烦人。”

阮瑟不吃他这套,狠狠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你自己等,我要去补觉。”

昨日谢家的认亲礼彻底落成,他像是刚挣脱栏笼的困兽,逮住她好一通折腾。

原本今日她就困倦、腰上还泛着酸软,回府后还被他一番逗弄,愈发烦人。

许是时机恰好,阮瑟话音刚落、赵修衍正想再哄劝几句时,陈安便叩响卧房的门,“王爷,属下将衣裳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