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认养(2 / 2)

替身悔婚之后 扇景 4151 字 5个月前

铁画银钩,下笔老练却又透生疏,像是不甚习惯写这么清秀的字。

那种熟手的苍劲与青涩的俊美相中和,碰撞出这么一幅别有风姿的题写。

举世无双,不可多得。

从一开始,这处院落就是备给姑娘家住的。

阮瑟推门,款步迈进院落。

放眼望去,与谢嘉筠所住的那处别无二致。

院中稍显不同的,便是一树枝繁的玉兰,以及院墙下摆着的木架。

木架上悬坠有绿叶抽生、却不知道是什么的藤蔓。

“那是葡萄藤。”谢夫人随之望去,目光悲恸,又含着浓烈的追忆与思念,“那也是你大哥种下的。”

“他不知从何处听说,小姑娘夏日里都喜欢吃葡萄,就在院中种了一架葡萄藤。”

一进到苑里,往昔不敢触碰的回忆如决堤般奔涌而来,谢夫人不知觉间有些哽咽,仍在极力克制着,“这葡萄藤倒也争气,年年都结不少串葡萄。”

“这院落无人,葡萄都送给嘉筠她们吃了。”

不论是方才悬挂在门檐上的字,还是生长在木枝上的葡萄藤,都是不太贵重、甚至不太起眼的小事,却处处都珍藏着谢公子的心意。

准确地来说,是他对那位不知名姓、不知何处的妹妹的关切和疼爱。

阮瑟是家中长女,并无兄长。

自然没体会过来自兄长的关怀。

可此时此刻她看着院中的一花一木,听着谢夫人的描述,眼前仿佛已经能看到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正蹲在院墙下认真地搭好木架,小心翼翼地照顾葡萄藤。

一举一动中尽是对妹妹的憧憬和喜爱。

不知缘何,她眼前像是起了一层雾气,连带着视线都模糊。

想起在湖心亭时谢夫人和谢尚书提起的那位嘉晟,阮瑟靠近几步,不确定地问道:“娘,您和爹方才提到的嘉晟,是大哥吗?”

“不是。”

谢夫人撚着帕子一角,拭去在眼中打转的泪珠,并不意外阮瑟会有此一问,“嘉晟是我幺儿,早年去了边关,如今镇守柳山关。”

“嘉晟应当年长你三岁。”

“不过如今娘有了你,他就是三儿子,你才是幺女。”

谢夫人复上阮瑟的手,指了指卧房,“先进屋看看,这里常年有丫鬟打点,但从没住过人,你看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

“等明日娘吩咐下去,你日后回来也住得舒适。”

“好。”没有拒绝谢夫人的好意,阮瑟点头应好,同她一起进了卧房。

如阮瑟所想,卧房内一应陈设都很贴合姑娘家的喜好。

各式物什俱全,妆台铜镜、古琴绣架,一面墙上还挂着一柄长剑。

文武都考虑得周全。

“卧房里的一切,也都是大哥亲手摆的吗?”

“他哪有这份细腻心思。”似是想起什么有趣往事,谢夫人破愁为笑,“当时他险些按照他卧房布置,最后都被我拆了。”

“留下几件他送过来的东西。”

“哪有小姑娘的卧房里放一把剑的。”

“兄长或是觉得,女儿家习得一两式剑招,日后不会被人欺负。”阮瑟细细揣摩着。

“他是这样说的。”

谢夫人挥退一众丫鬟,带着阮瑟坐在窗前小榻上,仔细询问道:“瑟瑟,你看这卧房内还有要添置的东西吗?”

“没有,一切都很好。”阮瑟再度环顾一圈,摇摇头。

琳琅阁中的一切她都很满意,生不出一点想改动或增添的地方。

言罢,阮瑟抿唇,有些迟疑和纠结。

原本已经打好腹稿的话也流于虚无,她问不出口,只能缄默。

在进到这处院落、细细走逛一圈后,阮瑟多少能得到些许答案。

可她做不出揭人旧伤的事。

更遑论面前这人还是她才许诺过,说要尽孝尽善的养母。

谢夫人轻拍阮瑟的手,主动相问:“瑟瑟是不是有事想问娘?”

阮瑟擡眸,对上谢夫人和善关切的目光,咬唇,缓缓点头。

“是有关……我和老爷为何愿意收养你一事,对吗?”

“是。”阮瑟直言不讳,“我想不明白,谢家是名门望族,府中并不缺女儿,也不必依附雍王殿下的权势而活。”

“抛开殿下不谈,我只是一介孤女,高攀不起谢家才是。”

这份疑惑,自她踏进谢家朱门后便在心中萌芽。

若不得解,萌芽终究会长成足以遮天蔽日的古树,怀疑、不安、忐忑都会接踵而至。

即便面上不显露半分,她心里迟早会被阴影覆盖。

片光无存。

谢夫人对此早有所预料,闻言并不觉冒昧,更能理解阮瑟。

换做是谁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有人选择自欺欺人,放纵沉溺到这泼天富贵之中,不问便无事,后患无穷。

亦有人却会犹疑,率先铺陈好后路,不至于让自己行至终途,无路可退。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阮瑟是后者。

彻底推开半敞的窗棂,谢夫人指向院墙下的葡萄藤,“当年生下嘉晟后,我身子受损,无法再生育。后来三个儿子都想要个妹妹,和你爹商量过后,我们打算从族中过继一个女儿。”

“当时还没相看好孩子,你大哥就先把院子布置好了。”

“但那些姑娘都不合适。”

不够纯粹,佯装天真。

“三年多前,我在寺中布施时遇到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生了收养的心思。不料那年云家勾结西陈叛乱,你大哥他……战死沙场,我当时沉溺在丧子之痛中,只安置好那姑娘。”

“那日你来寻嘉筠,我站在回廊处远远见过你,觉得有些合眼缘。”

“但碍于你身份只能作罢,正巧嘉景来替雍王殿下询问此事,我和老爷商量过后觉得可行,便同意了。”

谢夫人话中怀着无法消解的追念,“若是他还在,看到有你这么一个妹妹,想来也会很高兴的。”

“应当会很欣喜的。”

共情到极致,阮瑟伸出手又缩回,反复几次后终于试探着伸出手,倾身抱住谢夫人,“如今也算是了却兄长的遗憾。”

“好孩子。”

谢夫人回抱着阮瑟,心下愈发复杂。

如愿以偿,又终落憾事。

半晌后,谢夫人才松开阮瑟,从一旁拿过早已备好的锦盒,“里面是一对玉镯,是你外祖家久传给嫡女的陪嫁。你既已嫁给雍王殿下,这玉镯正巧给你。”

“原是娘躲懒,今日正逢你生辰,便也当做你生辰礼了。”

阮瑟一怔。

着实没料到谢夫人会知晓今日是她的生辰。

她的确是在二月初四那日降生的。

往年她还会过生辰,自父亲去世后便再没有过生辰礼。

有的只是阮吴氏日夜的训教。

可谢夫人怎么会知晓,还提前备下生辰礼……

恍神间,锦盒已经被塞到她手上。

“这是你应得的。”谢夫人替她理着鬓边碎发,怜爱又亏欠,“等你出嫁之时,我和你爹也会为你备好嫁妆。”

“让你风光出嫁。”

阮瑟低头,指腹摩挲着锦盒上的精致雕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最有可能的人。

并未仔细去品味谢夫人的言外之意,只是下意识点头,心却早已飘出琳琅阁,不知乘舟去往何处、又寻何人。

**

又在琳琅阁与谢夫人坐着闲聊半个时辰后,阮瑟才与谢夫人离开后院,去往湖心亭寻赵修衍。

直至离开谢家、踏上马车时,阮瑟手中还抱着那个锦盒。

她并未打开锦盒,也没有去品玉镯质地的优劣,只是抱着锦盒坐在马车里,不知盯着哪一处失神。

二月初四,她的生辰。

赵修衍是怎么得知的?

阮瑟记得很清楚,她从未与赵修衍提及过此事。

唯一留在她身边、还知晓此事的只有丹霞。

是丹霞主动和赵修衍说的,还是赵修衍问出来的……

此前他从不曾透露,想让谢家收她为养女;知晓她生辰也不同她确认,继续藏着掖着,只作不知。

他到底在暗地里为她做了多少事……

“这是谢夫人送给你的吗?”赵修衍见她走神,屈指在锦盒上轻轻敲了两下,唤她回神。

“嗯。”

阮瑟还没彻底回神,只点头应声,再无其他反应。

半晌后她才彻底清明,续上他方才的问询,“是谢夫人送给我的见面礼。”

旁的一个字她都不想多说。

“只是见面礼?”赵修衍挑眉,有些意外,“谢夫人是这么和你说的吗?”

“对呀。”

阮瑟应答如流,擡眸故作不解困惑,“不然还能是什么?”

“王爷以为是什么。”

赵修衍定定望着她,似是想看透她所有伪装。

但得到的只是她的眨眼,以及愈发迷惑的眼神。

罢了。

可能是谢夫人忘记了。

赵修衍主动败下阵来,“没事。”

“既然是谢夫人的见面礼,回府后你记得收置好。”

“嗯,我一定会好好收起来。”阮瑟似有所觉,笑得狡黠,“毕竟是娘送给我的,自然要珍惜。”

好好收着、珍惜……

听着这两个有些刺耳的形容,赵修衍凤眸微眯,扫向坠在阮瑟腰间的玉佩。

除夕夜时他送的那枚玉佩。

行罢。

她日日戴在身上,也算得是另一种珍爱了。

赵修衍半侧着身,倚靠在车壁上,茶盏拿起又放下。

余光时不时看向阮瑟,见她始终没有半点反应,心下不由得又气又笑。

在马车上故意气了赵修衍一回,从下马车到回府这一段路阮瑟心里都是说不出的舒畅。

只是她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

继续抱着锦盒,侧目看向赵修衍,阮瑟问道:“今日府中怎么这么安静?”

“管家和陈安都不在府上吗?”

“他们有别的事。”

赵修衍不咸不淡地回道,“你今日在谢府绕那么久,也该累了,先回玉芙苑休息吧。”

“哦。”

管家和陈安一向听命于赵修衍,闻言阮瑟心下不疑有他,如常地走上熟悉的小径。

甫一走近玉芙苑,阮瑟的步伐猛然一顿。

门扉大敞,她能轻易看到玉芙苑内的一切。

目之所及处,堪称张灯结彩。

小巧玲珑的灯笼环绕,足以与天际昏芒争辉。

其中还有几盏走马灯,映出灯上字迹,斑驳光影。

檐下系着绸缎捆绑而成的梅花,借是红梅,掺杂着她所钟爱的粉色玉兰。

若不是苑内没有悬挂红绸绫罗,阮瑟险些以为这是布置的婚房。

院中树上同样挂着一盏走马灯,是最为璀璨、也是离她最近的一盏。

阮瑟上前两步,正要擡手抓住灯盏、好方便辨认上面写的是什么时,她就被人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不用她亲自确认,男人温热的气息尽数扑洒在她耳廓。

吹拂来为她解惑的言辞——

“瑟瑟,生辰快乐。”

作者有话说:

眼看他起高楼……(递上话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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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感快了,应该再有一两天就能写到文案、知道真相了。

如果我不会再灵感突发的话(小声)(顶锅盖逃跑)

感觉作话每天都是我的发疯和画饼日常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