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情切
◎次次因她而伤,句句不敢坦白。◎
只三两句的功夫,赵承翰就命人把小径围得水泄不通。
前后皆有精兵围困,步步靠近。
赵修衍紧紧护着阮瑟,冷眼看向早有蓄谋的赵承翰,“六弟为见本王,竟连手臂都不要了,当真让本王感动。”
刺伤赵承翰的那一刀,陈安下了狠手,就是为了让太医拖延时间。
没想到赵承翰宁愿不顾伤势,也要率领精兵将他们拦下,来得如此迅速。
更准确地说,他这好弟弟此行是为阮瑟而来。
念及此,赵修衍垂首,低眼看向安静待在他怀中的阮瑟,心事不明。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眸中的阴翳如春风化雨般缓缓显露出柔和,安抚着她显而易见的担忧,“这些人困不住我,放心。”
“三皇兄当真把弟弟这里当做雍王府了吗?”
来去自如,还妄想带走他的人。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望着相互依偎的两个人,赵承翰面色铁青。
右臂上的剑伤仍在淌血,疼痛难消,可他却全然不在乎。
只定定盯着阮瑟。
哪怕他再迟钝也反应过来,阮瑟从未放弃过想要逃离的念头。
她在马车上的话全都是在欺骗他。
好教他失了戒心,对她放心。
极其强烈的不甘和嫉妒冲上心头,赵承翰咬牙,“三皇兄,弟弟可以当做今日无事发生,你从未来过别院,也没有刺客来过。”
“只要你把她留下,弟弟就放你全身而退,如何?”
他继续打着商量,开出足以交换的条件,“用一个女子,换你雍王殿下一条命,三皇兄应该也不亏。”
言辞中带有十足的笃定和势在必得,赵承翰似乎认定赵修衍不会拒绝他。
稍稍犹豫过后,他这位好皇兄就会主动将阮瑟推到他身边,斩断她一切后路和妄念。
即便她会不甘不愿地进了敬王府,也再难逃出生天。
赵承翰的意图太过明显和强烈,像是无形的枷锁直奔阮瑟而来,想要紧紧缠住她、桎梏住她,教她很是不适。
下意识往赵修衍怀中瑟缩一下,阮瑟轻轻抓住男人的锦袍,不言而喻的选择。
敏锐捕捉到怀中人的不安,赵修衍拥紧阮瑟,分毫不在意此时的困局。
他低头,光明正大地在阮瑟眉心印下一吻,聊作安慰,“今日我来,就是要带你一同走的。”
未理会赵承翰的痴人说梦,赵修衍扫了一眼围堵在小径上的侍卫。
他在边关多年,只消一眼便能瞧出这些人训练有素,把守的方位都很有讲究,自成一阵。
若非有人特意训练过,这些侍卫不会有这么敏锐的洞察能力。
将他所有可能挑选的后路拦截得严严实实。
况且他们手中的兵器,不知比边关的将士精细了多少。
心下有数,赵修衍眸中更是泛着深寒冷意,仿若千万年不曾消融的极地寒渊,审视不减,“若是皇上知道,六弟在雍州之外私养精兵,又会如何处置?”
“那就看三皇兄能不能活着回到上京了。”
彻底打消要放赵修衍离开的念头,赵承翰动了杀心。他后退两步,振声吩咐道:“今日活捉或斩雍王者,赏金五万两,封为郡守。”
至于阮瑟……
赵承翰捂着右臂伤口的手一紧,不复今晨的温声细语,“若不能保全阮侧妃,受些重伤也无妨,活着就行。”
敬王府中的好东西多得很,只要阮瑟不死,他总能让人救回来。
整座别院都是赵承翰精心训练出来的人,一声令下,在前的侍卫已然作势上前,长剑出鞘。
林林总总,围在小路内外的侍卫有百数人。
而别院内更是换了精兵把守,侍卫全部调离东园救火。
见状从腰间抽出软剑,赵修衍依旧不慌不忙。
清寒月光映照在软剑上,映照出男人清俊肃然的侧脸,杀伐果断。
“抱紧我。”
“别看。”
简短话音方落,阮瑟埋进赵修衍怀中的刹那便听到兵戈相接的激烈声音,不绝于耳。
腾空起落间,她始终被赵修衍单手稳稳地护在怀中。
自然不曾看到在男人动手之时,悄无声息闯入小径的十数名暗卫,三两护在他们周围,再与赵承翰的精兵混战。
沙场征战多年,赵修衍曾亲自率军攻打西陈,也曾去校场训练将士,对兵列阵容再熟知不过。
他本就是以一挡百的身手,即使还要护着阮瑟安稳,这些私兵也无法近他身,更无挥剑伤他的机会。
更遑论跟随在赵修衍身边的暗卫也都是一等一的功夫,远非私兵能比。
不消一刻钟时间,原本围堵在小径后方的士兵已被斩杀殆尽,在寡薄月色和红映天际的火光中硬生生开出一条血路。
耳畔别院下人救火的奔走声未歇,看着赵修衍将欲离开的身影,赵承翰的脸色愈发难看,“一群废物。”
“继续上!敢有逃兵格杀勿论!”
他一动怒,正在给他包扎剑伤的大夫手上一抖,疼得赵承翰倒吸一口冷气,踹道:“本王手中怎么这么多不中用的人。”
年年从他手中划拨俸禄,到头来还不低赵修衍十几暗卫。
挥手让身边暗卫拦住赵修衍的人,赵承翰目光更为阴翳。
行至如今已然大动干戈。
他只当赵修衍会在去雍州的官道上围追堵截,不曾想他竟然有胆子闯入别院。
撞破不该被他看到的秘辛。
即便凭借赵修衍的身手能离开,他也不会让他这位好皇兄全身而退的。
“拖住他。”
赵承翰咬牙切齿地盯着赵修衍逐渐隐入竹林的身影,不顾伤势地擡手,“拿弓箭来。”
“箭要淬过毒的。”
**
别院已经全然乱作一团。
刀剑声、哭喊声和惊叫声掺杂在一起,更显混乱无序。
东苑火势渐小,逐渐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刀戈厮杀收声。
甲胄遍地,血色不消,从竹林小径到前院的一路都是尸身横陈。
飘散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阮瑟颇为不适地埋向赵修衍怀中,试图用长留在他身上的迦阑香抵消这股无端的抵触。
“很快就到马车上了,再忍忍。”
一手提剑,一手揽着阮瑟,赵修衍不便再想平时那样轻拍她的后辈,只能将就着低声安抚,“别怕,赵承翰不会追上来的。”
仿若一道令人安心的音讯,阮瑟缓缓放松身子,从赵修衍怀中探头。
睁眼,她和赵修衍已然身处前院。
那股无法消散的血腥味也淡了许多。
阮瑟退出赵修衍的怀抱,双手搭在他臂弯,前后上下仔细打量着他,明澄如雪的眸中满是担忧和关切,“王爷有哪里受伤吗?”
自兵戈相接的第一声响起,她始终被男人稳稳地护在怀中,没有受到一丝半点的伤害。
裙裳上甚至都没溅上一点血迹。
若是赵修衍因她而受伤,她定会心生内疚惭愧。
此事缘她而起,偏她自幼什么都学过,独独没习过武,刀光剑影中尽显无措。
“本王没事。”赵修衍轻抚着她发顶,“别院不宜久留,马车已经停在府外,我们回京。”
阮瑟点头。
一面朝外走,她一面问道:“王爷怎么知道我在荷郡?”
这里并不是去雍州的必经之路。
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条绕远的偏路。
“今日才追到赵承翰的马车。”
“一路随着他来的。”
赵修衍面不改色地编织着借口,转而垂首看向她侧脸上的划伤,指腹摩挲,却不敢靠近,“伤口还疼吗?”
箭锋凌厉,能够穿破窗棂纸、直直扎入墙面的箭足以让人瞬间毙命。
即便挂在箭尾的是封平平无奇的信笺,落下的伤痕仍不能小觑。
阮瑟脸上伤痕虽然已经止血,但看上去仍旧教人心疼。
险些延伸至唇角。
“还有点疼。”阮瑟很是诚实地点头,“比之前稍微好一点。”
“车上有药膏,等上去后我替你处理。”赵修衍扶着阮瑟踏上步梯,正要再问询两句她的近况时,不等开口,他话锋一转匆惶,“瑟瑟小心!”
一道足以破空的箭矢陡然朝马车处射来,带着凌厉的破风声,催人多命。
耳畔方响起赵修衍急切的话,阮瑟还未有应,便觉她被人向后拉了一把,凌空一转后被人紧紧拥在怀中
与此同时,乍然回荡在她耳旁的只有一道闷哼声,裹挟着无言的痛楚。
她下意识环在男人腰间的手也逐渐被洇湿,触感黏腻,是猝然浓烈、近在咫尺的铁锈味。
肩上陡然一沉,阮瑟心下陡然空白,了无思绪。
她只知道双手扶在赵修衍肩上,用自己纤薄的身躯支撑他重量,慌忙朝陈安扬声喊道:“陈安,快去唤太医!王爷中了暗箭!”
心下一片纷乱无杂,阮瑟略有些吃力地扶着赵修衍,随意一擡眸间就看到别院阁楼透着堪堪照彻天际的星点火光,而赵承翰便伫立其中。
站在他身旁的人将将放下弓箭。
明火执仗。
暗夜昏黑,四周除却马车附近的灯火,便只有不远不近的阁楼明亮。
即便阮瑟看不到赵承翰的神情,也能揣度出他此时定然是得意、自满,甚至会有报复过后的快意。
她咬牙,在陈安过来搀扶赵修衍时,擅自逾矩地问了一句,“敬王别院私藏了多少精兵武器?”
“各五千。”陈安如实相告,同暗卫扶起中箭昏迷的赵修衍。
阮瑟肩上陡然一松,暗卫小心地将赵修衍平放进马车,太医匆匆而来。
借着不住随风摇曳的火苗,她垂眸看清滴落在她手背上、已然连片的暗红色血痕。
“从现在起,是八千。”
“另藏火器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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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温暖如春,天光沉沉,如往昔一样透过窗棂倾洒照影,落在床畔,却不如寻常明媚。
阮瑟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面色稍显憔悴,她手中捧着书却半页都看不进去。
目光时不时投向床榻,眉心颦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