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生子（4）

95.

时间一晃来到当岁除夕，沈明允跟在沈让身边，出席了当晚的宴会，第一次见到了那么多的朝臣。

虽然知道沈明允极肖沈让，成熟早慧，但这毕竟是沈明允第一次出席这么这样大的宴会，姜毓宁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她站在临水后殿的屏风后，偷偷地往前殿望，能隐约看到沈明允的背影。

虽然矮矮小小的，肩背却拔得挺直，远远看过去，仿佛沈让的缩小版，姜毓宁既骄傲又莫名心疼，心情复杂地看了许久，才悄悄离开，回了后宫的集春殿，等待各家命妇的拜见。

除夕宴会一直等到戌时过才结束，姜毓宁裹着裘袄站在廊下，安静地看着远处天幕绽放的烟花。

一刻钟后，烟花落幕，集春殿外传来动静，有人来通传道：“娘娘，陛下和小殿下来了。”

姜毓宁点点头，拢紧风帽，扶着竹叶的手下了台阶，果然看到马车停在车门口，沈让和沈明允已经上车，厚厚的车帘被撩开，裹成团子的沈明允从车窗里探出来朝她招手，“母后，快上车！”

姜毓宁笑着朝他点点头，沈让走出车门朝她伸手，亲自将她扶上了马车。

她一进去，竹叶就赶紧把车门关住，寒风被车帘遮住，姜毓宁捂着耳朵坐到父子两人的中间，沈让顺手给她递了个手炉过去，一遍给她摘风帽一边说，“抱着暖一会儿再解裘袄。”

手炉很热，又被沈让捂了一会儿，隔着衣裳也暖烘烘的。

沈明允很懂事，帮不上忙就去拉姜毓宁的手，蹭在她怀里，给她讲方才在临水殿的情形。

姜毓宁实际上偷偷站在殿外看了好一会儿，沈明允说得很多事她都亲眼看到了，但她并未出言打算，只静静地听着，等到沈明允说完之后，才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说：“明儿好厉害，那么多人都不怯场，母后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的时候，简直都要怕死了。”

听了她的夸奖，沈明允颇有些得意地扬了扬脑袋，随即又好奇道：“那是什么时候？”

姜毓宁不假思索道：“就是母后和你父皇成亲的时候，当时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呢，还有后来第一次参加除夕宫宴，都不如我们明儿表现好。”

她的本意自然是要哄沈明允高兴，可是小家伙却一点都不好骗，很快提问道：“母后，今天宴会上，父皇一直跟在我身边，那你当时去见那些朝臣的时候，父皇没在吗？”

当然在了，沈让怕她紧张，甚至全程都牵着她的手，只恨不得将她一直拢在自己身边。

又被问到了。姜毓宁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去看一旁的沈让。

坐在一旁一直听着这母子俩说话的沈让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而后很快就接收到了姜毓宁求助的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做娘亲的，编个故事都编不圆，还要他来解围。

“好了，把外头的裘袄解了吧。”沈让暗示地瞪了姜毓宁一眼，还是主动开口把话题岔开。

姜毓宁撒娇地朝他眨眨眼，伸手去解裘袄的扣子。

沈明允看看父皇再看看母后，不高兴地撅了撅嘴，最终还是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看向窗外，问：“母后，我们要去的地方远吗？”

姜毓宁脱下厚厚的裘袄，瞬间觉得松快很多，她把儿子揽到怀里，回答道：“要出城，两个时辰呢，你躺在母后的怀里先睡一觉，等到了母后会叫你。”

沈明允乖乖地点头，窝在姜毓宁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两个多时辰后，马车停下，姜毓宁叫醒怀里的沈明允，给他罩住厚厚的狐裘，塞进沈让的怀里，让他把儿子抱下车。

沈让单手抱着儿子，先下了马车，然后又伸手去牵姜毓宁，将她拉在自己身边。

今夜月亮不圆，也不算亮，只有小路上的灯笼照亮前头的路，一家三口拢在晕黄的光亮之下，沈明允在沈让的怀抱中擡起头，看着远处的牌匾，念道：“常、青、园。”

沈明允今年不过五岁，自从出生之后，还没有出过皇宫，早在前几天知道今天要出门的时候，就十分期待，可是现在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他只能借着灯笼看到大门，并不知道这里是哪。

他好奇地问：“母后，这是什么地方？”

姜毓宁掐掐他的小脸，笑着道：“这是母后的家。”

沈明允没有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疑惑地歪了下脑袋，姜毓宁被他这模样逗得弯了眼睛，她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解释道：“这是母后进宫前住的地方，也是我和你父皇遇见的地方。”

听了这话，沈明允一下子就好奇起来，坐在沈让的怀里不住地往周围看，只可惜这里不如承恩殿四处都是灯火通明，他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到，不免有些失望。

与此同时，姜毓宁其实也在东张西望。

自从她和沈让成亲之后，每年的除夕宴会之后，都会和沈让到常青园来小住一段时日，但是当时怀着沈明允的时候正好赶上过年，沈让怕折腾到她，当年便没有出来，后来沈明允出生，他们两人又不舍得把刚出生的儿子自己扔在宫里，因此之后几年也没有出宫来。

如今沈明允已经五岁快六岁，今年除夕，两人便决定带他一起来常青园，三人一路到了听风小筑，已经是深夜，洗漱之后就躺下歇息了。

翌日，姜毓宁难得醒得很早，本以为沈让和沈明允昨晚那么晚睡，今早怕是要多睡会儿，没想到一偏头身边已经空了，她披上外裳走到床边，隔着窗子，看到院子里一大一小正在扎马步。

其实论五官长相，沈明允更像她一些，对于男孩子来说，相对有些过于精致漂亮，不过性子更像沈让一些，只看背影，那一举一动活脱脱就是和沈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晨雾朦胧中，熟悉的景色，熟悉的人，姜毓宁心口蓦的一软，唇边也不自觉挂上了笑。

她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才唤人进来，洗漱穿衣之后，太阳才刚刚升起来。

竹叶道：“没想到娘娘醒得这么早，膳房还没来得及预备完早膳，您若是饿的话，奴婢叫人先送些过来。”

姜毓宁看着外头那一大一小，，摇了摇头，“等他们回来再摆膳也不迟。”

沈让每日晨起都要练剑一个时辰，十余年来都没有改变这个习惯，只不过有了沈明允之后，会先带他扎会儿马步，再教他一些简单的拳法，然后才会练剑。

平日姜毓宁起得晚，醒来的时候，沈让基本就已经练完回来，甚至都擦洗完又换过衣裳了，今天难得早起一回，她趴在窗边又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无趣，想到竹叶方才说的话，便突发奇想去了小厨房。

她没叫人事先通传，膳房的人看到她都很惶恐，竹苓迎上来行礼，问：“娘娘可是饿了？”

姜毓宁道：“没有，我只是想亲自给他们父子俩做个早膳，这才过来瞧瞧。”